□ 李欢锋
“你娘今天下午再做一双鞋垫就够五百双了,明天她就进城,还在老地方摆摊儿,跟你说一声。”我正在县医院病床上输液,爹来了电话。
“我这几天有事,不在家……”
“不用你操心,有你家的钥匙,你忙你的。”爹说完就匆忙挂断了电话,估计他又是偷偷打给我的。
自从两年前嫁出去,我和娘一直没说过话。两年前与朋友聚会时认识了我老公。他人长得帅,把我迷得神魂颠倒,到了非嫁不可的地步。我把他领回家与父母见面,我娘死活不同意,说这个男人不靠谱儿,油嘴滑舌的,嫁了他后肯定遭罪。我气不过,就要死要活地闹,终于如愿。娘在我结婚那天躲在房间里抹泪,不肯出来送我上婚车。没有娘祝福的婚姻被邻居指指点点。从此我开始记恨她,出嫁后再也没踏进娘家大门。偶尔会与爹联系,但娘的手机号码在我的通讯录里从来没被拨通过。
去年秋天,听爹说娘染上严重的眼疾,却非要做鞋垫去城里卖。小时候,娘就经常给我们姐妹几个做鞋垫。她眼神不好,手也笨拙,做出来的鞋垫很毛糙,花样也不好看。这样的活儿常被邻居大婶耻笑,现在却硬要当作生意来做,真不知道她咋想的。
我家在县城中心地段,附近人流量比较大,所以爹想让娘住我家,白天在街头摆摊儿。不好违背爹的意思,我就把家里钥匙给了他。为了不与娘照面,我去单位宿舍住,等她走了才回去。后来爹说,娘的鞋垫两天就销完了,五百双卖了一千五百元钱,回家后很高兴,又忍着眼疾坚持做了一冬的鞋垫。这不,刚开春就又来摆摊儿了。
此时,我正孤单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昨天刚做了手术,身体还在疼痛中。自从那天我和老公发生肢体冲突,造成意外流产住院后,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真应了当初娘说过的话,这个男人根本就不靠谱儿。我已经下了决心,出院就与他办理离婚手续。
“我娘又来卖鞋垫了,你还得替我关照她……”闺蜜敏来医院看我,听我这样说,安慰地拍拍我说:“你和咱姨的关系还没和好?你们娘俩何苦呢?这事交给我,你放心吧!”
三天后,敏接我出院回家,顺便把一大包鞋垫带来。“这次咱姨的手艺还没见长,做工还是很糙。”敏拍拍鞋垫调侃道,“这么多你打算咋处理?”“先放着吧!”送走敏,我疲倦地把那一大包鞋垫搬进储藏室,和去年同等数量的那一包堆在一起。
我回到卧室,看到床上放着一身簇新的小孩儿衣服,床头柜上有一摞钱,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有娘那熟悉的一笔一划“画”出来的几行字:闺女,娘来了两次你都不在家,娘知道你是躲出去了,娘以后不会再来了。当初娘不该干涉你的婚事,都是娘的错,你出嫁时候娘打发得有点儿寒酸,就想做鞋垫换点儿钱补偿你。这次的鞋垫又卖完了,加上去年卖鞋垫的钱,还有春节咱家卖猪的钱,总共五千元钱给你贴补家用。上次听你爹说你怀孕了,算着日子也快要生了,这是我给孩子做的一身衣服,你别嫌弃。
我禁不住失声痛哭,用颤抖的手拨通了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号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