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小静
当杏花辞枝自落,化作一地杏花雨,过两天,连着满地花尸都被风吹散。从初绽到全盛再到衰败,诗意消弥得如此迅猛。生命也是如此,被灾难的飓风迅卷,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毫不含糊。
死亡从来缺少诗意。
2019年夏天,一位亲人离世。她被病魔折磨得像扎枯柴。她跟我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我老公的姑姑。但不少人说我们像,大概是我们都有着一张圆脸和一对酒窝。
她是最和气不过的一个人,脸上带笑,一对酒窝成了她落墨人间的扼要。她罹患恶疾五年。这五年里,身体上的极致痛苦像把利器,剪削得她痛不欲生。周围人只有秉着善意苦劝,让她为了孩子、为了亲人坚持下去。她勉力苦撑,崩溃时也发出过要放弃的“呼喊”。最后的几天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恢复了患病前的丰腴喜俏,跟缠绵病榻的她告了个别,喜滋滋地起身走了。
大概是身体发出的预兆。几天后,她像一片树叶,辞别尘世的繁枝,回归大地。
我的微信里还留着2018年春节发给她的拜年祝福,她回复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全民K歌里有她唱过的歌曲,唱功不错,情韵惧佳。
我那同样以惨烈方式离开的表哥,此去经年,尸身想必已经化作骨骸。他没有漫长的与死神搏斗和挣扎的阶段。他活得知足又惬意,是突然触电身亡的。电流像条失控的龙穿梭在他的身体里。他的妻子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悲痛欲绝。
这个表哥被我们从小挂到嘴边。这与他优秀与否无关,只是他比我们大好几岁。在受到外院孩子欺负的时候,我们常常把他搬出来震慑他们。我们其实很少接触,印象最深的是小时他带着我们去爬无梁山、钻防空洞。当时觉得他无所不能。后来长大,“童年滤镜”消失,他被还原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娶妻生女,离婚再娶,又生女。他的第二任妻子眉眼朴实、身形矮壮。表哥用在上海码头挣了一天的苦力钱80块,给她买了一束玫瑰。这种电视剧中的浪漫桥段发生在当时生活仅能糊口的他们身上,我觉得是一个奇迹。
他们在他乡挣钱还债,好日子没过多久就戛然而止。他们彼此间感情很深,可惜情深不寿。
表哥喜欢的也许是她身上一股傻傻的痴气。一起吃苦也是福,这是最朴素的爱情。
时间最大的恩赐是遗忘,忘记并不象征薄情。记住也是好事,总要留下点儿什么,像备忘录一样提醒我们,不能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生活还是要过下去,不必囿于太深刻的意义,世俗而又热气腾腾地好好活吧!
此刻的阳台光线正好。我看见在病中的姑姑,伴随着节奏唱起了《三套车》。她的歌声一如笑容般明净。
码头上,我的嫂嫂立在人群里,日影下朝远处张望,看见那个扛着泥袋流着臭汗的男人,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