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文峰塔

姥姥的纺车

□ 左慧娟

我是姥姥一手带大的孩子,童年是伴随着姥姥纺车的嗡嗡声度过的。

姥姥的纺车,打我记事起就有了。纺车上的木头叶片儿已被岁月染得乌黑,另一端的木墩上蒙着厚厚的一层油灰。缠线的铁锭子被磨得明亮,摇把被磨得凹下一个深深的窝。

印象中,在昏暗的灯光下,姥姥坐在她亲手用晒干的玉米皮做的铺垫上,右手摇着纺车,左手捏着棉花捻子,眼睛不时盯着被抽出的棉线,胳膊一举一落,身子一仰一合,熟练地拽出长长的丝线。盛夏酷热,她常常汗流浃背,也舍不得停下来扇几下芭蕉扇。冬日严寒,她冻得手脚麻木,也只是把手合在一起搓一搓,放在嘴边哈哈气。就这样摇啊摇,铰把磨细了一个又一个,弦子磨断了一根又一根;摇啊摇,摇醒了朝阳,摇睡了落日,摇着她凄苦单调的人生;摇啊摇,从春摇到夏,从秋摇到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姥姥家,听惯了纺车那嗡嗡的有节奏的响声。这响声像一首优美的音乐缠绕在我的耳边,让我慢慢懂事。这响声像一首熟悉的旋律伴我长大成人。在响声中,姥姥还会给我们兄弟姐妹哼小曲儿,比如:“月奶奶,明光光,打发哥哥上学堂,读四书,念文章,红旗插到咱门上,看那排场不排场……”“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现在回想起来,小曲儿是那么动人。姥姥的勤劳、对艰苦生活的从容、对全家人的大爱,都深深融合在优美的“音乐”里。

那时候,姥姥家和我们家穿的、铺的、盖的都是用姥姥纺的线织成布做成的。至今,我仍珍藏着一件当年用姥姥纺的线织成的粗布床单。

那时,我会趁姥姥到灶房烧火时学着她的样子纺线,可无论怎样摇纺车,就是拉不出棉线来。那看似简单的纺线也许藏着很大的学问吧!

我在姥姥不停转动的纺车声中、在她慈祥的笑容里、在她那一段段古老的故事里慢慢长大。如今,姥姥已90岁高龄,早已不用纺车了。纺车成了历史,成了人们追忆的过去。可是,姥姥的纺车经常转动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深夜我伏案工作的时候,总是听见纺车的声音。它好像在激励着我、鞭策着我、感动着我,总是送给我许多温暖和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