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丽从禹州市搭车赶到许昌市,我们在电话里约好就近到汽车西站一处游园见面。她皮肤黝黑,身材胖胖的,看见我,礼节性地笑了笑,但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奈、无助的表情。“我现在度日如年,不知道日子该怎么继续。”她的口音不像河南人。
倾诉人:雅丽,女,46岁
采访时间:2020年6月24日
采访人:记者 张莉莉
雅丽自述:
1为爱背井离乡
端午节到了,很多家庭忙着包粽子,我根本没有过节的心思。我不会包粽子,也不想买着吃,因为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儿子在外地打工,丈夫快一周没有进家了。我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一直是“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一想到眼前的处境,我就忍不住难过,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该怎么改善这种状况。
我跟闺密倾诉,她气愤地说:“你老公太没良心了。你为了他背井离乡,和他共同奋斗了20多年。现在日子好过了,他却不懂得珍惜。”气愤归气愤,她还是劝我忍耐,说我老公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毕竟我们俩有共同的孩子和家业。
我是贵州人,出生在小山村,家里经济条件差,初中毕业后到贵阳市一家豫菜馆打工,在那里认识了当店长的小建。那时,我17岁,他28岁。
我们互生好感,谈了4个多月恋爱。小建能说会道,提出带我回他老家开饭店,专卖贵州小吃牛肉粉。
我有点儿心动,带着小建回家和父母商议。父母看了他的身份证,和他交谈后,同意我跟他来河南谋生。母亲叮嘱我说:“你要和家里保持联系,过两年如果感觉不行就回来。”于是,我带了简单的行李,拿着打工积攒的几百元钱跟着小建到了河南禹州。
小建从贵州带回个“小蛮子”的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了。常有一些妇女找借口来小建家看我。我跟着小建去田地里干农活儿,也常有人跟他开玩笑。
小建的妈妈守寡多年,对我不冷不热,希望小建找个本地的、经济条件好的姑娘。我和小建正处于热恋当中,根本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
1993年,小建在禹州市区租了一间小门面房,我们的贵州牛肉粉店开业了。小建让我穿上贵州的传统服装,站在门口卖牛肉粉。这种小吃以新鲜牛肉与爽滑的米粉搭配,加入鲜牛肉汤、调料和辣椒,吃起来油滑不腻,价格很亲民,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回头客。
2最幸福的时光
我和小建的饭馆挣到钱了,小建的妈妈对我的态度明显好转,还多次当着我的面向邻居们称赞我勤劳能干。
有一年春节,我和小建带着丰厚的礼物回贵州探亲。小建给我父母5000元钱,算是订亲礼金。我的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认为小建年轻有为。我父亲说:“你们俩好好做生意,过两年如果想结婚,我们没有意见。”
不久之后,我们举行了简单、热闹的结婚仪式。那天,我的父母也赶来参加了婚礼。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和祝福,我和小建觉得很幸福。
婚后,我们继续经营小店,婆婆在农闲时也来店里帮忙。1995年春,儿子出生了,我在家里照看孩子,婆婆是店里、家里两头忙。小建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雇个服务员吧?”我和婆婆同意了。不久,店里招聘了一个40多岁的女服务员,小建让她穿上我那套传统服装卖牛肉粉。
有了孩子后,我和婆婆相处的时间多了,因为养育孩子的方法等产生过不少分歧。婆婆性格强势,总是固执己见,爱对我颐指气使。刚开始我忍着,后来顶撞过她几回。婆婆跟小建说我不听话,把穷山沟里的陋习带过来了。小建起初不吭声,次数多了就责骂我,叫我凡事都顺着婆婆。我觉得很委屈。
儿子一岁时,我索性给他断了奶,把他交给婆婆带。我回店里工作,避免和婆婆打交道。
我曾是父母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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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我们用积蓄买了一辆面包车,这样买菜和回家方便多了。我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计划等攒够了钱在禹州市买一套房子。我全心全意跟着小建过日子,挣的钱都交给他打理。那段时间,我们的小家庭顺风顺水,小建主外我主内,齐心协力打理生意。婆婆在家带孩子,我们买回去很多好吃的,还给她零花钱。她对我的意见少了。对这样的现状,我很满足。
面包车开了5年,小建说不好看,想换一辆轿车。我说,换就换吧,因为我知道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再说他掌管着钱,我又不当家。小建花八九万元买了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有时候,小建开车带着我们娘俩出去玩,还开车回过贵州。我成了父母的骄傲,很多亲戚羡慕我命好,想让我帮他们的女儿在河南找婆家。
4我们已是两条心
2015年,我们在禹州市区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这一年,儿子20岁。我们想,将来儿子结婚,可以给他作为婚房。
2017年,婆婆因脑梗去世。儿子高中毕业后,我和小建想让他参与牛肉粉的经营,他好像对此不感兴趣。2018年,儿子和他的同学结伴去海南打工了。
家里没有什么可牵挂的,年过五旬的小建贪玩起来,在店里雇了个学徒,自己抽空跑出去玩,迷恋上了打牌。一门心思守店的我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认为他辛苦了大半辈子,偶尔出去放松一下无可厚非。
不久,小建在牌场认识了个女人。有一天晚上9时多,小建在卫生间洗澡,他裤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微信提示音。我把手机掏出来,看到了几条暧昧的微信内容。我暗自吃惊,等小建出来把手机递给他说:“有人给你发微信。”他接过去看了看,神情不自然地嘟囔:“牌场上一个朋友,爱开玩笑,下回我说说她。”
我半信半疑。小建有几次彻夜不归,解释说喝完酒通宵打牌了。我趁他睡着偷看他的手机,发现他的手机设置了密码。我的反应很激烈,要求小建天天到店里上班,不能再去打牌。他如果找借口长时间外出,我就打电话询问他在哪里,在电话里和他争吵。我以为小建会有所收敛,珍惜我们的家庭,没想到事情向相反的方向发展。造成这种局面,我当然要归咎于小建。只要看见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而他变成了缩头乌龟,经常跑出去躲我。
我无心经营小店,成天在家里生闷气,一生气就给小建打电话,问他在哪儿,说不到几句话就开始吵架。就这样,我们过了一年。
今年春节出现了新冠肺炎疫情,小建算是在家老实了两个月。我们俩经常冷战,一个人睡一个房间。我找他谈,他一个劲儿地吸烟,不接我的话茬儿。疫情一好转,他又跑得没影了。
最近,我一个人守着小店打发时间,每天挣的钱也不再交给小建,因为我感觉我们已是两条心。我感觉自己以前太傻了,可又常常迷惑:我该如何挽回他的心?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记者手记
在认真倾听雅丽诉说的过程中,记者注意到,她回忆更多的是过去的美好与幸福,也非常珍惜她和丈夫一手创建的家。如果目前两个人沟通出现了困难,倒不妨让已经成年的儿子出面提醒一下父亲,毕竟沉迷牌场、不务正业是一件荒唐的事情。雅丽也需要对丈夫多一些关心、体贴,和他聊聊两个人的问题。夫妻之间心平气和地坦诚交流,远比吵架更有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