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身处繁忙的都市,安栖之地常常不过是一间如集装箱般的套房。
心里便常常有个梦,渴望有一处院子,安放我的欢喜与忧愁。诗中有云:“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我想有个小院子,我给自己起网名“蔌园翁”,一个小院里的种菜老头儿。墙外世间风起云涌,院内四季花开成韵。世界纷纷扰扰,唯有这一处院子,让我独享属于自己的闲适安然。
这个小院子,春天时花开万朵,如锦绣年华。要像鲁迅笔下的百草园一样,不一定打理得特别精细,但一定要生机勃勃。或是有碧绿的菜畦,和伏在菜花上的黄蜂,光是看看,就觉得满是烟火气;或者像张恨水写的园子里,种上些花花草草,寒冬一过,便陆陆续续地等它们冒绿尖、开花。
即使外面的世界再大再忙碌,只有一处这样的院子,就好像回到桃源深处,可以安放所有的心情,释放最真实的自己。
夏天可以躺在夜空下纳凉,大口吃冰甜的西瓜。闷热的风,经过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会变得轻快爽朗。午后,躺在院子的老藤椅上,摇着一把蒲扇,把日子摇得缓慢又悠然,闭上眼仿佛一生一世。
秋天时捧一杯清茶,仰头看万里无云,清风明月。总会想起郁达夫在《故都的秋》里说的话:“早晨起来,泡一杯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从槐树叶底,细数着一丝丝漏下来的日光。”那是属于北平的秋天。
我想要的秋天院子,只让人心安。唯有坐在院子里,这么闲适地捧一杯茶,把自己交给这个季节,不去想接下来有什么事,而是专注地看此时的天。虽有黄叶飘落,但也有诗意留在心头。不惧季节的流转与逝去,因为有了这一处院子,每一寸时光都被用心收藏。
冬天时节,坐在院落里看飘飘白雪,围着火炉喝杯烫酒。院子里种有几株梅花,待到白雪纷飞的时节,红梅点点,最是惹人怜爱。再备点儿火炉,若有朋友来了,围着炉火烫上几杯热酒。虽做不到如《红楼梦》中赏红梅联诗句,但对着梅花喝酒,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林语堂曾说过他去台湾后有二十四快事,其中一句是:“宅中有园,园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树,树上见天,天中有月,不亦快哉!”这或许亦是我们每个人梦中的院子。这一处院子里,装得进四季风月,盛得了人间清欢。这一处院子里,我们不必在乎外界的浮华喧嚣,只为内心的清明爽朗而活。世间再大,不过一处院子。院子深处,是心中的天堂。
2007年春,我开着车子一路南下,希望能买到中意的一处落脚地。看房、看房,经过一个月的辛勤奔跑,耐心选择,终于在海南昌化江畔买到了一处二手房。房子不大,一楼,后边有个90平方米的破旧小院。这里除了热之外还是热,没有分明的四季,无法实现自己的四季愿望,但有总比没有强,我还是幸运的。
到了冬天,北方大地一片萧条之时,我又来到南国,开始打造我的小院。
如今,我的小院子里。搭了一个水果架,百香果爬上架子,它们蔓延、盛放、结果,而我坐在架下的沙滩椅上,阳光穿过枝叶,在地上变成斑驳的影子,风一吹过,似乎连灵魂都跟着荡漾。
后院墙边种上了果树,有鸡蛋果、释迦果、牛油果、香水柠檬、蜜橘,等待它们都硕果累累,满园飘香。
东边围墙下种上四棱豆、苦瓜,枝蔓漫过围墙,果实就和邻居一起分享。
西边围墙边架起2块水泥条板,上面摆上花盆,种上了几株耐旱的沙漠玫瑰,它造型独特,冬季时节鲜花怒放,美不胜收。
中间开垦几畦菜地,种上了荆芥、圣女果、小葱等,独享园丁忙碌和快乐。
小院里点缀一些热带不知名的花儿、香草,也有名贵的蝴蝶兰、石斛兰、姬凤梨,再种上几盆慵懒的长寿花,它们漫不经心,随意生长,像极了我想要的余生。墙边时常见到苔藓,让我又想到了袁枚的《苔》诗,但愿它们“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要盛放,便盛放!
小院基本种植完毕,找来一块半圆木板,刻上“蔌园”,挂在百香果架旁,我的蔌园初步建成。
我的蔌园,院子不太大,墙也不太高,已有绿植和红花,不管春夏秋冬,都有花开花落。
不管是墙边的角落,还是中间的菜地,都可以看到生命的顽强,就算是一根野草,也知道院子的美好,扎了根似的要占据一方天地。一片青菜悠悠,一片春暖花开,它们向阳而生,肆意生长。
白天,坐在百香果架下,看花儿和枝芽,花儿有时姹紫千红的盛放,有时一枝独秀,而我会听着清风细语,慢慢编写我的专著《中医民间秘术》。
夜里,我们就坐在院子里,指着天上的星星认牛郎织女,在不知名的虫叫声中昏昏睡去。
蔌园里饮上一杯海南特有的“清补凉”,如汪曾祺所说,连“眼睛都是凉的”,吃到心里都是冰甜的。
蔌园里的一盆三角梅,落雨时,它坚韧生长;暖阳时,红花、紫花、黄花、白花,争相绽放。院墙边上的一株三角梅,悄悄爬出墙面,我不在意它的“红杏出墙”,它可以与路人邂逅一场,也可以爬上楼房,与天空赴约一场。
蔌园里泡上一壶清茶,慢慢饮用,我要和我的夫人一起把往后余生慢慢过成诗。
我爱你,我的蔌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