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江南的小城,许多年没见下大雪了。
有几年,在某个阴冷的日子里,从灰暗的天空中,只飘飘洒洒些雪沫儿,像天公打了几个冰冷的喷嚏;有几年,只洒下几朵小小的雪花,携带着几颗雪豆子;还有几年,每一年只下了一场小小的雪,地上像是撒了一层薄薄的盐,树枝上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纱,这“雪象”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算不上大雪,让人心生失望。
以前在乡村教书,记得有好几个冬天都下了大雪。雪后,学校操场上聚集了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他们堆雪人、打雪仗,寂静的校园顿时成了欢快的海洋。
有一年,几个孩子在操场上左边堆一个“爸爸”,右边堆一个“妈妈”,中间再堆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调皮地说:“大家看,这三个雪人像不像乐欣一家。”那个叫乐欣的孩子不服气地对这孩子说:“才不像呢,像你一家还差不多。”“像你一家!”“像你一家!”他们你一句,我一言地争吵起来。争着争着,他们就从雪地上各抓一把雪,揉成团,向对方砸去。旋即,满地的孩子就分成了两个队,打起雪仗来。一时,雪团儿像炮弹一样在空中纷乱地穿梭,雪沫儿像小小的白蝶和飞蛾一样在空中飞舞。操场边有几棵琼枝累累的雪松,“炮弹”落在它们身上,“雪衣”被炸成碎片,簌簌地落下来,一部分琼枝就露出了本色。那些银装素裹的小叶蜡树,有一部分也被“战火”打得原形毕露。此时,欢叫声,“炮弹”声,雪簌簌落地声,大家脚踏在雪地上的嘎吱嘎吱声,在雪地上空激荡成欢快的交响曲,为寂静冷清的校园带来了勃勃生机。
最近下过的一场大雪是在十几年前。那时,我已从乡村搬迁到小县城住。那一年腊月的某一天,鹅毛般的大雪,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纷纷扬扬而下。第二天,从城市到乡村,从乡村到城市,高楼大厦、农家小院、大路小径、田野山岗,都盖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形形色色的万物都被雪同化为“清一色”。从乡村进入城市的公路都被堵塞了。那时已临近年关,恰逢乡里人家需要大办年货之际。虽然大雪封路,但挡不住乡民们进城置办年货的劲头。为了过上富足的年,他们都步行十几公里,甚或几十公里的山路,一路嘎吱嘎吱地踏着积雪进城。把年货置办齐全了,又嘎吱嘎吱地踏着积雪,满载而归。那一年,弟弟被堵在省城不能回家陪乡下的母亲过年,我只得穿着靴子,踏着积雪,步行一二十公里,下乡接母亲进城过年。一路上,我看见从城市到乡村的路上,蹒跚着三五成群的行人,雪地里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一行行足迹,再加上道路旁的青山和田野也像盖了厚厚实实的棉被,让人感受到这景象有一种无与伦比、不可言喻的美。这种从雪中踏过来的年,年味儿更浓了。
那一年,我置身于雪的原野,陶醉于雪的世界,觉得雪是美的精灵。她覆盖出了一个洁白的世界,那么亮丽,那么纯粹,那么圣洁!这样的雪景是温暖的!虽然寒风刺骨,天地间苍茫清冷,但不觉得寒冷。因为兴奋激动的情绪把身体的血液烧得沸腾起来,寒风一入肌体,就变成了暖流流遍了全身。
我期望下一场大雪,为萧条冷清的严冬带来些许生趣。
我期望下一场大雪,有大雪的年比没有雪或小雪的年,更富有年味儿。
我期望下一场大雪,让我重温昔日的雪景。
若有幸迎来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我会戴上粉色的帽子,围上粉色的围巾,带上我的手机,叫上老公和女儿去雪地拍照,让围炉烤火的单调冬日生活,多一点绚丽的色彩和野外的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