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春秋楼

一只猫的提醒

□刘乐

这已经不是它第一次在我的办公桌上撒野了。

泥泞的脚印、零散的细毛、酸臭的尿渍……连续几天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宣示着它的入侵。起初,痕迹较轻,粗枝大叶的我不当回事。可今早,桌上一沓学生试卷上布满抓痕、泥土、细毛……一片狼藉。同办公室的老师说,校园里偶尔会进来野猫,最近梅雨天气多,又跑到室内来了,她椅子上的毛毯上也有猫毛。

原来是野猫!没来得及吃早餐,我就进教室看学生上自习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这只猫,是怎么进来的呢?怎么才能彻底赶走它?总之,这个不速之客的问题,我得尽快解决!

拿着破烂的试卷,我当着全班的面给那个学生解释。解释完,我把问题抛给学生们:“怎样才能赶走一只野猫呢?”

“老师,我家养过猫,只需要放几块橘子皮,就可以让它不靠近你的办公桌了!”活泼的王同学率先举手。

“老师,切几片柠檬也可以!好像酸的东西都可以,我妈这样赶走过阳台上的流浪猫!”周同学附议。

“老师……”张同学举起手又放下,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用眼神示意她大胆说,她站起来:“老师,一定要赶走猫吗?”

我的心轻轻一震,教室也陡然安静下来,仿佛和我一样被她的发问摄住心魄。那语气就像是替那只流浪的小猫发问:“一定要赶走我吗?”不,不是发问,是请求:“一定要赶走我吗?”教室里,空气中,仿佛有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有一只小猫,脏脏的,瘦弱的,吹着风,淋着雨,正在无助地踱着步,找寻自己的安身之处。而我作为老师,刚刚竟然带着全班学生一起想办法赶走它,赶走一只无家可归的猫。

我顿了顿,羞愧又惊喜地问:“对啊,同学们,难道我们只能赶走它才能解决问题吗?”教室里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个计划也在我的脑海里形成。我看向刚刚发言的张同学,回以微笑,并郑重地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她羞赧地坐下,坐在教室角落里。刚才的一瞬仿佛只是她的一次闪光,而后她又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

同学们讨论出了新的方案,讲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沉默寡言的张同学眼里闪着光。

早自习后,我找了牛奶纸箱,裁剪成合适的高度,拿了放在办公室的旧衣服,做了简易猫窝。结束办公后,我就把猫窝放在办公桌上。

第二天,猫窝里有明显它来过的痕迹。我欢欣不已,赶紧把这个结果分享给学生们。一个孩子说:“老师,那只流浪猫肯定超级感谢你!”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我很愧疚,我应该感谢猫,不是我给了它一个家,而是它让我心里生了一处暖;也是它的提醒,让我无数次想起角落里的张同学,以及张同学的话。那也是来自角落的提醒,提醒我关注沉默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