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源远流长,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只有全面深入了解中华文明的历史,才能更有效地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更有力地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 ——习近平
寻禹·探源全媒体系列报道第7期 启母石篇
启母石:人情与神迹
■本报记者 邓雷 刘俊民 杨红卫/文 吕超峰/图
古典小说《西游记》中,神猴孙悟空无父无母,由开天辟地产生的仙石孕育而生。
这块仙石的原型,就是嵩山万岁峰下的启母石。传说大禹之妻涂山氏化为石头,从中生出了夏启。
对启母石的崇拜,由来已久。早在西汉,就有皇帝前来瞻仰祭祀的记录。
一块顽石,为何能得到如此持久的纪念?
人化石的故事多矣,但涂山氏所化的石头,矗立在中华文明的上源,呈现着非常的人格,寄寓着非常的情感。
启母阙
7月21日,寻禹·探源全媒体报道组驱车来到嵩山万岁峰下,实地观摩和采访夏禹文化的遗迹——启母石,以及石前的古阙。
首先看到的,是距道路不远的一座精致典雅的古式建筑——启母阙保护房,白墙蓝瓦,窗棂密闭,守护甚严。购票入内,方能见到古阙真容。
据《登封县志》记载,启母阙为东汉延光二年(123年)颍川太守朱宠创建,原立在启母庙神道两侧,分为东、西两阙。
据工作人员介绍,阙门间距6.8米,西阙高3.17米,东阙高3.18米,东、西阙结构基本相同。阙基为两层长方石板,下层石板较大而薄。阙身用长方石块垂直垒砌在阙基上,共7层。
阙身之上,有一幅著名的汉篆铭文,记述了大禹治水的业绩,写明了立阙刻铭的由来。
阙身画像有70余幅,既有启母化石的故事情节,也有骑马出行等生活场景。由于汉篆及汉画高度的艺术价值,启母阙拓片历来是收藏界的珍宠,重金难求。
1961年,启母阙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启母庙
由启母阙保护房向后,有一条尚未硬化的道路,指向山中。
沿道路行走不久,迈上一个斜坡,有一处建筑工地,重型机械正在清理地面。
询问施工人员,得知此处是启母庙旧址,正在施工重建。
《汉书·武帝纪》中有这样一段话:“朕用事华山,至于中岳,获駮麃,见夏后启母石……”
汉成帝时期,启母庙一度被废,祭祀人员70余人,均被遣送还家。
但在东汉设立启母阙的时候,庙祭制度应得到了恢复。
唐代,唐高宗、武则天曾多次前来拜祭。
唐永隆元年(680年)春二月癸丑,唐高宗和武则天携太子游历嵩山,“丁已至少室山,戊午亲竭少姨庙,赐故玉清观道士王远知溢日升真先生,赠太中大夫。同日,又幸隐士田游岩所居;己未,幸嵩阳观及启母庙”。
永淳二年(683年),唐高宗和武则天再次驾幸嵩山,“使祭嵩岳、少室、箕山、具茨山等山,西王母、启母、巢父、许由等祠”,又下令修葺启母庙后,由崔融撰写《启母庙碑》。
证圣元年(695年),武则天遣使祭嵩岳,“号嵩山为神岳,尊嵩山神为天中王,夫人为天灵妃,嵩山旧有夏启及启母、少室阿姨庙,咸令预祈祭”。
公元696年,武则天封禅嵩山后,加封启母为玉京太后,少姨为金国夫人,夏启为齐圣皇帝,王子晋为升仙太子。
启母庙毁于元代,明初记载中,已成废墟。
1964年,文物部门曾实地勘查,在启母石西南10米处,发现的断砖残瓦多是汉代遗物。遗迹在启母阀中轴线上,面积约有400平方米,附近地势平坦。经论证,此处应为启母庙遗址。
启母石
过启母庙遗址,即到启母石下。
这是一块天然巨石,高十余米,形状奇异,斜立在山坡上。倾向地面的一侧,支满了长长短短的木棍。石脚处更是排列得密密麻麻。据说,在这里支一根棍子,可为有疾痛者祈求祐护,对于腰痛者,尤为灵验。
化石的启母,成了灵通无边的神灵。
关于启母石的来源,有这样一则古老的传说。
传说在唐尧时代,洪水滔天。禹的父亲鲧受命治理洪水,九年不见成效。虞舜即位后,封禹为夏伯侯,命其继承父业。禹便带领怀有身孕的妻子涂山娇,来到阳城(今登封告成)一带治水。
大禹经过观察,认为只有凿开轘辕山,让洪水经伊洛流入黄河,嵩山地区的人们才能安居乐业。他在凿山时施展神通,化为力大无穷的黄熊,工余歇憩,方才恢复原形,击鼓通知妻子前来送饭。
有一天,大禹在凿山时,用劲过猛,山崩石裂,飞落的石头掉到鼓上,“咚咚”作响。他专心致志于凿山,未曾留意。
涂山娇一听到鼓响,心想大禹今天怎么击鼓这么早,可能是特别累,饿得慌了吧。于是,她赶紧把饭做好送去。
谁知道,当她来到轘辕山下后,左等右等,也不见大禹下来吃饭,于是就拖着有孕之身到山上去找。她好不容易爬到山上,不见大禹,只看到一头黄熊在用头拱山,拱开后再伸出两条巨臂开挖河道,山石掉到水里后溅起几丈高的巨浪。大黄熊直起腰来,看到新开出来的山口,高兴得眉开眼笑。
这一笑,涂山娇认出了丈夫。她大吃一惊,自己的丈夫怎么会变成一只黄熊呢?平时自己怎么不知道呢?她感到非常羞愧,急忙下山提起饭篮就往家跑。又气又急的她,快到家门口时,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再说大禹晌午时饿了,就敲鼓让涂山娇送饭,敲敲等等,很长时间了也没人来送饭。大禹心想,妻子临近分娩,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就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家赶。
回到家里,里里外外找不到涂山娇,大禹就出门寻找,但到处也不见妻子的影子,只见家门口西侧山坡上,多了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边还放着饭篮。
大禹这才明白妻子变成了石头,拍着石头哭喊:“还我的儿子,还我的儿子!”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这块巨大的岩石崩裂开来,他的儿子从石缝中跳了出来。
大禹急忙把儿子抱起来,取名叫“启”。那块巨石,便被唤作“启母石”。
涂山娇的妹妹涂山姚代姐抚育婴儿,后与大禹成婚。人们把姐姐涂山娇住所后的山命名为太室山,把妹妹涂山姚住所后的山命名为少室山。
太室山、少室山下各有一对汉代石阙,与启母阙合称“嵩山三阙”。
相聚与离散
古籍中,还有涂山氏与大禹婚配的情节。
话说大禹年过三十而未婚配,在涂山,他听到一首有关九尾白狐的歌曲,并遇到九尾白狐造访,遂与涂山氏成亲。
那是一首奇异的歌曲:绥绥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他的妻子涂山氏,还留下更奇异的一首歌,寥寥四字:“候人兮猗!”
说的是大禹忙于治水,夫妻不能团圆。妻子使人迎候于中途,唱道:“候人兮猗!”意思:“等你回来啊!”
这或许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典故的由来。
让人感到诧异的是,在启母石传说里,大禹与妻子密切合作,共同为治水努力,并未牺牲掉家庭生活,只是治水大业的需要,使夫妻化身异类,永世相隔。
而在“候人兮猗”的歌声里,二人聚少离多。
这相互矛盾的情节,似乎隐藏着古人的隐秘。
石与非石
有人曾经猜测,启母石是天外来物,才会孤零零地耸立在山坡上。
根据地质调查,证实启母石是一块从嵩山主体上滚落下来的石英岩,岩龄有19亿年。
在长期风化作用下,嵩山岩体裂隙逐渐扩大,在重力作用下崩塌,坠集于陡崖下的缓坡上,形成了倒石堆地貌。启母石是倒石堆中较大的石块,崩落后沿山坡滚动较远。
据说,有人沿坡而上,居然找到了启母石原来的位置。
夏启身为一代帝王,当然不可能从石缝里蹦出来。民俗学者推测,他曾经生活在启母石附近,才有了这个神话。
据闻一多先生考证,夏商周三代,以民族先妣作为高媒神(主婚姻之神)加以崇拜。祭祀方式,便是面向高石。
涂山氏,正是夏人先妣。
一块天然的巨石,被附加上了文化内涵,便被视作有人格的神物,成了价值无法估量的历史瑰宝。
先秦时代遗留下来的古迹寥若晨星,启母石始终被视如神迹,祭祀不绝,也算是文化史上的奇迹。
寻禹·探源报道顾问团成员
(排名不分先后)
刘海旺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研究员
赵春青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新砦工作队队长
赵海涛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二里头工作队队长
方燕明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瓦店和王城岗工作队原队长
王吉怀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蚌埠禹会村遗址工作队原队长
何俊杰 浙江省绍兴市文史馆副馆长
教之忠 禹州市著名文化学者
刘俊杰 具茨山上古文明发现者
夏文化新探索
夏朝的年代
赵春青
探索夏文化,首先遇到的是夏朝的年代问题。中国有明确历史纪年的是周召共和元年,即公元前841年。此前的年代,缺乏明确的记载,夏代究竟从何年开始,又到何年结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中,在考古学界流传广泛的是夏文化始于公元前20世纪、21世纪或22世纪。夏商周断代工程公布的是夏朝的年代框架为公元前2070年~公元前1600年。
根据这份年表,夏代的始年是公元前2070年,夏、商分界是公元前1600年。目前,支持这一分期的证据是河南龙山文化(登封王城岗遗址)、新砦期(新密新砦遗址)和二里头文化(偃师二里头遗址)。
关于二里头文化的年代上限,夏鼐先生曾经指出是在公元前1900年~公元前1500年,但测年数据来源不明;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指出是公元前1750~公元前1550年,李伯谦和许宏先生也持这种观点。因此,二里头文化第一期始自公元前1750年,在夏商周断代工程结束之后,已经成为考古界的普遍意见。
新砦期,从河南新密新砦遗址的分期上,已经多次证实龙山文化在下、新砦期居中、二里头文化在上的地层叠压关系,可以说,已经具有充足的地层学依据。夏商周断代工程公布新砦期的测年数据后,我们分为前后两段,而且,这两段合起来处于公元前1850~公元前1750年。如此,与二里头文化第一期的年代为公元前1750年就衔接起来了。
张国硕先生主张最早的夏文化是新砦文化,而不是二里头文化,也不是河南龙山文化。邹衡、李维明等主张二里头文化就是夏文化,早于二里头文化的新砦期和河南龙山文化晚期,不是夏文化。现在已经测出二里头文化一期的年代上限为公元前1750年,距文献记载的年代明显晚许多,很明显,二里头文化的上限肯定不是夏文化的上限。
我们同意李伯谦先生的观点,即夏文化包括二里头文化、新砦和河南龙山文化晚期。具体来说,二里头文化第1期~4期的年代是公元前1750~公元前1600年;新砦期是公元前1850~公元前1750年,河南龙山文化晚期是公元前2070~公元前1800年。北京大学的孙庆伟指出,二里头遗址是夏代都城遗址,二里头文化毋宁说是夏都文化。其中,不仅有夏文化,还有与之同时期的别的文化。奇怪的是,他否认新砦期的存在,认为要到禹州境内寻找夏禹的文化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