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红苏

转眼冬至将至。南宋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写道：“十一月冬至。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祝往来，一如年节。”可在我的记忆中，不曾记得如此繁琐场面，只记得有一年过冬至，外面非常寒冷，家里的猫儿、狗儿不出门，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有锅碗瓢盆的声音，有说说笑笑的声音。这种平淡朴实之乐实在难得。

冬至这天，北方家家户户吃饺子。晶莹剔透的饺子皮、香喷喷的肉馅儿、几瓣蒜、一碟醋、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汤，那就是冬至的绝配。小时候，一包饺子就让人觉得快要过年了。父亲从地窖里拎出几颗大白菜，蹲着磨菜刀，掰白菜帮、洗白菜，坐在砧板前剁菜馅儿。母亲揉面、调馅儿，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母亲常常把各种“吉祥”包到馅儿里，比如糖、花生、硬币等。最有趣的莫过于，在一盘饺子面前，我总是左盯右瞧犹豫半天，最后郑重地夹起一个。母亲说，吃到糖的人来年日子更甜美，吃到花生的人健康长寿。说着说着，“咯噔”一声，我的牙齿被咯着了，我吃到了硬币。母亲的笑声更响亮了：“吃到钢蹦儿的人来年招财进宝！”全家人笑作一团，我顿时觉得自己很快就拥有一座金山银山了。

冬至时节，有人“安身静体”，有人“以至日闭关”。如此一来，能沉下心来闭门卧读也升级为一大趣事。不管是坐在书桌前读，还是窝在沙发里读，还是拥衾而读，只要自己读得舒心惬意即可。读书不觉已冬至，想想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雪来掩门静坐，忽然有友人到访，那是怎样一种令人激动的场景？东晋王微之住在绍兴，一天夜里睡醒后发现外面大雪。他起身读书，读着读着，忽然想去拜访曹娥江上游剡县的好友戴逵，于是命仆人备好船只，冒雪前往。北风呼啸，雪花簌簌，他的心激动澎湃。他想知道久未谋面的友人近况如何。舟行至戴逵家附近，下船前往，只听屋内笑声爽朗，烛光明亮。王微之甚是欣慰，转身欲往回走。仆人不解：“都到家门口了，怎不进去？”王微之说：“此行目的已达到，友人安好，见与不见都一样。”他们乘舟翩然而归。寻你，却不见，这风雪中的朴实情谊令人动容。

学会从繁忙中寻找平淡的快乐，想必也会有“猛虎细嗅蔷薇”时的彻悟。在这严寒的冬季，可以如我这样拥衾读书、思考人生种种，亦是冬日之趣。没有冬的积蓄，哪来春的灿烂？冬，就是这样耐人寻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