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三月,植树节已经过了,摇摆的柳枝却依旧不肯消停,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无奈,一段与植树有关的美好记忆,在柳枝的一再坚持下从心底浮上来。
事情发生在上初一的植树节,那年的春天特别美。灵巧的蝴蝶、婀娜的花朵、碧绿的河水、拂堤的杨柳……都赶脚似的聚集在一张铺向天际的绿毯上。调皮的暖阳故意喊住几朵如纱的云,遮住了头顶上一部分亮眼的蓝——一切如梦似幻。
在那个美好的日子里,一棵棵笔直的小树苗,像一支支硕大而又柔软的绿箭,在一辆拖拉机的帮助下,欢快地“坠落”在校园这片神圣的土地上。悬铃木这个好听的名字深深吸引着我。
对于种树,我的搭档(加同桌)远征十分内行。当我们家用鸡蛋换本子时,绿树苗在远征家里已变成时尚而又高级的经济作物——买本子的钱绰绰有余。耳濡目染,远征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不少与种树有关的知识。
校园南边院墙处曾经是一片空旷而又洼塌的盐碱地,里面填满了生活垃圾和废弃的砖头瓦块。眼看着树坑儿即将成形儿,一些白灰状的粉末像游鱼一样浮现出来。远征说这种土质,施再多的肥、浇再多的水,树苗也难存活。
院墙南侧是一条2米宽的排水沟,在远征的建议下,我们决定给树苗换土。在附近寻了一处比较坡缓的地方,下到沟底,挖了些没有杂质的泥土,用铁锨把儿抬着半桶土,我和远征一前后来来回回跑了八九趟。
没想到平日里毛手毛脚的远征,种起树来却像个老手,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完美无瑕。从沟底抬上来略显潮湿的泥土,远征用铁锨将里面鸡蛋大小的土块一一拍成粉状,均匀地洒在树坑儿的最底层。还给每一棵树都培起一圈儿圆圆的垄儿,算是给每一棵悬铃木安了一个非常舒适的家。
那天远征告诉我说,小树苗离开原来的泥土就像孩子离开家一样,需要精心呵护,只要活下来,再长大一些,那些树根自然会向纵深处寻找适合自己生长的泥土。
那天,种完树的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莫名的种在了我的心上。植树节后的一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远征去操场打篮球,我正做着练习题,莫名其妙的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从练习本上撕下一张纸,给远征写了一封信,写完后放在他的铅笔盒里。
第二天晨读时间,收到远征“划过来”的——一封叠成小船的信。信写在比较正式的稿纸上,洋洋洒洒的一张,比我写给他的那三行多好几倍。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呵呵,我的小伎俩还是没能瞒过你的火眼金睛,只是很纳闷,当我每次把沉甸甸的‘土桶’悄悄地往我这边移的时候,你在前面走,明明没见你回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在家是最小的,一直被姐姐们护着,好不容易有个同桌妹妹可以保护,我乐在其中,希望你不要拒绝,更不用说谢谢……”
远征永远不会知道,当装了土的水桶悄无声息地滑向他那边时,我那只握着锨把的右手和心一样,早已悄无声息的欢呼、雀跃成一只小兔子。
高中三年,与远征书信往来两年之久,毕业后我们渐渐失去了联系。对远征莫名的好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光阴的故事里,只剩下我和远征种下的那三棵悬铃木,像一串青春的风铃,叮叮当当,每到春天都会发出震动心灵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