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给婆婆洗脚,小腿、脚底、脚背,连脚趾缝都要仔细搓个遍。婆婆一个劲儿说:“洗好了,洗好了。”我知道,她是不想麻烦我。可她不知道,其实给她洗脚时,我心里暖暖的!
洗过脚,服侍她吃药,滴眼药水。滴过药水后,婆婆闭着眼,我静静地端详着她的脸。皱纹被岁月刻得满脸都是,还长有不少老年斑。蓦然,我的心底腾起无尽的疼惜!泪水再也忍不住,反正婆婆看不见,就任它往下掉……
“早晚这只眼要毁了,这边的耳朵也听不见了!”婆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遥远。
“妈,不会的,这些天你的眼不是好多了?现在吃饭也正常了,马上就好了!”思绪在游走,我的声音听来也有点遥远。
记得初入赵家时,婆婆才50多岁,清晰可见年轻时的俊秀模样。她身板硬朗,是家里家外的“一把手”,村里出了名的“麻利人”。老公家里姊妹4个,年龄差距小,公公早年开诊所,只顾忙诊所里的事,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好几亩地的农活,都由婆婆一肩挑。
婆婆总给我们说那些年的艰难,只是那些苦好似被岁月磨淡了,话语里透出的是越来越多的释然,但每每谈及这些过往,我们还是能依稀看到婆婆眼里闪烁着,拉扯几个孩子在家忙活的艰辛和无助!
上次写婆婆,是去年夏天。公公、婆婆骑着三轮车来城里给我们送菜,七月流火,路途又远,看着二老晒得通红的脸,心疼得不行。菜虽是豆角、黄瓜之类的家常菜,但老人家的心意我打心底里懂,正因为懂,更是心疼!
想想才一年光景,婆婆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了。生老病死,虽是人之常情,但看着她一天天衰弱,心里堵得实在难受。婆媳之间并无血缘,刚开始也仅是因为老公的缘故,爱屋及乌而已,可一二十年的相处、磨合,在我心里,她与生母早无二般。
总觉着岁月绵长,我们未长大,父母也未曾老!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的腰身已不再挺拔;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已白了头上发;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已掉了口中牙!
不知道从何时起……
也许是从她乐此不疲,种上满院子蔬菜,默默地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我们回家时,她乐得合不拢嘴,摆出一桌子美食的时候开始的;也或者是从爱聊她的四个孩子小时候的事开始的吧?
……
没有分水岭,悄然中,她成了现在的样子,没有体力,也没有精力去和生活搏击,任时间抽丝剥茧般带走她的健康与活力。
那个曾经要多能干有多能干,要多刚强有多刚强的母亲,在生命的轮回,靠在我们身上,你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孩子般的无助!一阵阵揪心的痛,让人突然想小心翼翼地拥她入怀,正如她的孩子小时候安然地依在她的怀里!
突然庆幸,她还在,我们恰好当年,我们有能力,她有机会!子欲养而亲还在,这或许是世上最大的幸事了!
□ 时敏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