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文峰塔

□ 马亚伟

冬山未睡

人们常说,冬山如睡。冬天的山沉静无言,平稳、缄默,如同睡着了一样。其实,冬山从不曾陷入睡眠之中,它只是换上了冷峻、深沉的姿态,似乎在冷静而深刻地审视这个世界。这时,我喜欢去造访一座山。

冬山瘦了,如同美丽的女子露出了颀长的脖颈和优美的锁骨,显得更加气质卓然。如果你离冬山再近一些,会发现它不是“美”这样单一的字眼可以形容的,它的神韵和风骨才是最关键的。山的那件绿色的华服,曾经彰显着无限的生机和活力,释放着能量,适合一座山的高光时刻。而冬天的山,来了个轻盈、淡然的转身,仿佛一夜之间脱去绿衣——繁华皆过往,深藏功与名,笑对岁月沧桑。如果把冬山比成人,那么与其说它是卸了妆的女子,倒不如说它是看透凡尘的归隐者。自古以来,回归山林和田园的隐士,是活得很清醒的人。世人皆睡我独醒,他们的姿态那么洒脱、淡定,与冬山的神韵一致。

冬山是一幅水墨画,意境深远,韵味无穷。醒着的冬山,有着警觉而生动的双眸。当你远望的时候,会觉得每座山都有眼睛。它们目光炯炯,洞察着四季轮回的奥秘。冬山没有了往日浓烈的色彩,底色变得灰暗和浅淡。但它们能一下抓住你的眼球,抓牢你的心。冬山有一种神奇的魅力,让你无法抵挡。只有水墨画才能展现冬山的辽远和苍茫,尤其是那种连绵的群山,是大自然创作的杰作。

当你行走在冬山上时,会听到脚步的声音,似冬山的回应,似季节的告白,似时光的回响。山间的万物做足了减法,只以素雅的面貌示人。树的叶子几乎落光了,只剩枝干指向天空。那些枝干表明了树木对冬天的态度,也表达出冬山特有的语言。这种语言,需要人沉下心来解读。

冬山未睡,它的清醒、练达与冷静、深沉,对所有的生命都是一种唤醒。山间的松柏虽然绿着,但那种厚重的绿,显然带有时光沉淀的意味。冬山是萧瑟的,但并不昏沉;冬山是沉默的,但并不茫然;冬山是简约的,但并不简单。

冬山未睡,每一个轻微的声响都清晰可辨。山间几乎听不到鸟儿唱的欢乐之歌了,有些鸟儿跑去了温暖的远方,有些鸟儿不轻易出现。偶有不怕冷的鸟儿跳跃在树枝上,给寂静的冬山添了一丝灵动。

如果有一场雪落下来,冬山就显得更加富有神韵和风骨了。风侵霜寒,冰天雪地,入骨的冷,把冬山锻造得更加深邃。

山间的色彩少了,声响少了,鸟兽少了。冬山不停地往回收,低调内敛到极致。此时,冬山的简洁、朴素与丰富、深刻完美融为一体。冬山未睡,我行走山间,亦精神抖擞。我甚至觉得,只有冬天的山,才可以与人进行深层次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