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玲

王子姓王名子，不足两岁，是个聪明、调皮、漂亮的小男孩儿。

初冬的一天中午，王子睡觉了，奶奶赶紧忙着做午饭。厨房里飘出面条香味的时候，王子醒了，在卧室里哭，姨奶奶那天正好来做客，把王子抱了出来，放在院子里。王子的脸红扑扑的，到厨房里找奶奶。姨奶奶扯着王子的手，说：“咱去看看，是不是你爷爷回来了。”王子跟着姨奶奶走出厨房，在大门口张望，门外一个人也没有。王子又想哭，姨奶奶赶忙走到门外的菜地跟前，扯下一片叶子递给王子说：“这叶子可好吃了，王子，给我拿着，我再摘点儿让奶奶给你炒着吃。”王子伸出小手，把那片叶子攥在手里，又把一片叶子攥在手里。姨奶奶拿着一把菜叶带王子回到院子里，奶奶已经做好了饭。

初冬的阳光很好，走廊下还有蝇子在飞。姨奶奶从屋里找出一个蝇子拍打蝇子，王子兴趣盎然，边吃饭边学着在奶奶身上拍打。吃过午饭，王子开着他的小汽车在院子里跑了一个来回后，把一个很大的小鹿布偶抱进小汽车，含糊不清地说：“马。”布偶一被放进小汽车，王子就坐不进去了，急得想哭。奶奶说：“你让‘马’坐上你就坐不上了。”这时候，走廊上的一个凳子倒了，王子忘记了小汽车，赶忙跑过去把走廊上的其他凳子也一个个放倒，又在院子里找来一个很脏的球玩。姨奶奶说：“你把球放地上，我们踢吧！”王子听了很高兴，哈哈大笑。

奶奶说：“趁姨奶奶在，今天下午我烙点儿菜馍吧！平时要照看小孩儿，哪儿有时间烙呢？”奶奶去和面了，王子一手拿着塑料小掀，一手拉着姨奶奶到院子外面去玩。外面有菜地，也有水垄沟，一个老奶奶坐在一块石板上晒太阳。王子用塑料小掀在水垄沟里捞着，姨奶奶说：“不要捞，脏！”王子的塑料小掀上已经沾上了污泥。姨奶奶从王子手里取过塑料小掀，在菜地的土里来回摩擦着，又扯下一片菜叶子，说：“擦擦吧！”王子看着，要过塑料小掀，也在土里来回摩擦着，又扯下一片菜叶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擦擦，擦擦。”

坐在石板上的老奶奶含笑看着王子，逗他说：“看看芳回来了，你扯她家的菜，她又要让你立正了。你去敲敲芳家的门，看芳在不在家？”王子立即站起身，走到邻居的大门前拍门。门开了，里面传出芳的声音。姨奶奶跟着王子到芳家的院子里，芳拿出瓜子让他们吃。王子抓起一把瓜子塞进嘴里，边吃边玩芳家门后的一桶大蒜，消磨了好半天时间。

姨奶奶扯着王子回家，奶奶的菜馍快烙完了。王子趁机跑到门后藏起来，姨奶奶装着看不到他的样子，边找边叫：“怎么找不到王子了？咦，在这儿呢！”王子高兴得哈哈大笑。

奶奶让姨奶奶吃菜馍，姨奶奶拿起菜馍，吹吹，让王子吃。王子也学着姨奶奶的样子，吹吹吃。姨奶奶夸道：“这孩子真好！”

真的，孩子很好！当个孩子真好！丰子恺说：“我——我们大人——的举止谨惕，是为了身体手足的筋觉已经受了种种现实的压迫而痉挛了的缘故。孩子们尚保有天赋的健全的身手与真朴活跃的元气，岂像我们的穷屈，揖让、进退、规行、矩步等大人们的礼貌，犹如刑具，都是戕贼这天赋的健全的身手的。于是活跃的人逐渐变成了手足麻痹、半身不遂的残废者。残废者要求健全者的举止同他自己一样，何其乖谬！”

但是，人人都要长大，为生计奔波劳碌，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如果能在这“手足麻痹、半身不遂”的躯体上，保留一颗能善意风花的心，也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