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丽娟
在我的故乡重庆沙坪坝,樱花是少有的。让我记忆深刻的樱花,是2017年春天武汉大学的樱花。
武汉大学是母亲年轻时读研的学校。2017年春节前,母亲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那年春天,武汉大学的樱花开得好灿烂。阳光透过枝丫洒到地上,留下斑驳的倩影。微风夹杂着花香吹来,粉色的樱花簌簌而落。欢快的鸟鸣声,嫩绿的春芽,在那以孔雀蓝为主色调的一排排庄严的建筑前,一切看起来都充满蓬勃的生命力,像十六七岁的少女,像我一样。
母亲,却在明媚的春光里流泪了。
那时的我,是不懂的。除外婆外,还没人知道母亲已身患绝症。我看见的,是她日渐消瘦的身体;看不见的,是她挣扎的灵魂。十六七岁的我,不懂珍惜时光,更不懂人的一生会像樱花般短暂。那时的我,只感觉到那温润的春天生机勃勃,那烂漫的樱花铺天盖地。
后来,母亲的病情渐渐恶化,已经瞒不住我们了。住进医院后,母亲时常说:“要是能再去一次武汉大学就好了,我很想再看一次樱花。”
那时的我,不懂母亲的樱花情结。
直到今年春天,我看见许昌学院樱花大道上铺满落英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病入膏肓的母亲,不单单是想看樱花,她更想在母校的樱花里寻觅自己的青春和梦想。
在母亲临终前的日子里,她时常默默流泪。那时的我,弄不懂她是因为疼痛还是惋惜抑或是不舍。我无助地伏在她的病床边,听她句句凝噎叮咛,外公、父亲、哥哥肝肠寸断。
在2017年夏天的末尾,母亲走了。她沉沉地闭上了疲惫的双眼,永远睡去了。
后来,我和哥哥去祭奠,发现在母亲的新坟旁边,多了一株我们不认识的幼苗。嫩绿的叶,小小的,油亮亮的,充满生命力。回去后我问外公,他说那是一株野山樱,是你舅舅拿来的,不知道种在哪里好,他便种在了妈妈的新坟旁。和我说话时,70多岁的外公眼里全是晶莹的泪花。
现在想来,那株野山樱该长大了,春天也会开花。而每年春尽时,那粉白的花瓣,会随风飘舞,飘落在坟头,化在泥土里,陪伴着那沉睡的人——我永远亲爱的母亲。
作为高校教师的母亲,用她短暂的一生,教给我很多为人处世的法则和独立面对世事的勇气。母亲甚至以她生命的消逝,给我上了最后一课,教会我“珍惜”二字。如今,我经常回忆母亲生前的教诲,认真过好这一生,珍惜时光,努力考研,假期中多陪伴爱我疼我的外公、父亲和哥哥……我明白只有这样做,以后与这尘世告别的时候,才不会因为遗憾而悲伤。而这些,都是母亲教会我的。
母亲已离我远去,樱花却会开在我的眼中和心中,永远不会缺席。而我,每年都会在那繁花盛开时,深深思念我亲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