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枝头青梅饱满。夜深人静,遥想古有青梅煮酒论英雄,我起身泡绿茶一杯,以《三国演义》为菜,以《曹操传》为酒,两书并于案头,细细品味,思绪飘然。
回想少读《三国演义》,崇关羽之义,敬刘备之德,服诸葛之智,爱张飞之真,拜吕布之勇。唯独对曹操,从心底感到怕和厌,饭后杀吕伯奢,梦中杀亲侍,军中杀杨修,威逼杀荀彧,酒后杀刘馨,好似他手中永远拿着黑色的绳索和冰冷的剑,冷不丁就置人于死地。一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让他成为口口相传的大奸臣。年岁渐长,对历史人物有了多元的认识,曹操的形象在我心中渐变。特别是看了《曹操传》,让我对曹操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曹操传》由许昌市文联主席张小莉女士所著,细读令我感慨万千。曹操幸甚,虽然隔着漫漫两千年的时光,在成就他千秋伟业的曹魏故都许昌,有一个真正懂他的人走入他内心深处,把他心中的话告知天下,让多少误解他的人重新认识他、理解他。《曹操传》刻画了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的真人。窗外万籁俱寂,曹操仿佛从书中走出来,像一位饱经沧桑的哲人,与我娓娓道来他的心事、情事、政事,让我深深感到他是一位仁义的男人,是一位真性情的英雄,是一位胸怀天下、爱民如子的政治家,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是一位爱惜人才的伯乐,是一位推行新政廉政的大汉丞相。
我感慨曹孟德的哭。曹操对人对事有真感情。世人皆知刘备爱哭,其实看之多是虚伪地哭,他的哭多是为自己而哭,就像一名演员在表演,在博取同情。曹操之哭,为天下人哭,为穷苦百姓哭,为朋友哭,为痛失贤才哭。他哭郭嘉,哭典韦,哭庞德,哭曹冲,哭荀攸,哭赤壁之战中伤亡的士兵,哭白骨露于野的百姓……他是撕心裂肺地哭,他是酣畅淋漓地哭,他是发自内心地哭。
我感慨曹孟德的爱才。为了招揽贤才,他宁愿被人欺骗,被人背叛,却矢志不改。曹操收留刘备,想让他为大汉建功立业;曹操真心对待关羽,想和他成为挚友;曹操收服张绣,不计杀子之仇。他每每征伐一地,杀掉贪官庸吏,留下能力超群的人服务百姓,他想和这些人才一起把大汉这座风雨飘摇、千疮百孔的大厦扶正修好。他发布三道《求贤令》,抒发自己礼贤纳士的博大胸怀。他帐下文有荀彧、荀攸、郭嘉、贾诩……武有许褚、徐晃、张辽、夏侯惇……还有陈琳、蔡琰、许攸、崔琰……这里面很多都是降将,他们内心深处感知到曹操是真心求才,降后无不倾其一生真心效力辅佐。
我感慨曹孟德的刚正无畏。曹操青年时期就性格耿直,不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立志当治世之能臣。其实,曹操家世显赫,祖父曹腾官拜中常侍、大长秋,父亲曹嵩担任太尉,曹操有底气、有财力当一名纨绔子弟,当一名乱世逍遥富翁。但是,他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的艰险之路,为天下苍生去搏命。他二十岁举孝廉任洛阳北部尉,用五色棒杖杀蹇武;二十三岁当顿丘县令,任内开荒种地;二十六岁任议郎,殿堂之上谏书议国事;三十岁升任济南相,怒罢八个腐败县丞;三十六岁联络诸侯,讨伐董卓。由此我想到了被称为“曾剃头”的一代大儒曾国藩,他愿以一身诽谤换取天下平安,曹操也应是此辈英豪。
我感慨曹孟德的真心爱民。他每讨伐一处军阀,想得最多的是如何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他在浚县开挖运河,平河北三年不征兵、一年不纳粮,在许都屯田以活百姓。如今,许昌的屯里、碾上、老吴营、高桥营、马栏、马坊这些村名记载着曹操为民爱民的丰功伟绩。
我感慨曹孟德的心真苦。曹操在外为大汉王室南征北战,汉献帝却与董承、伏皇后等人谋划着要诛杀他。面对阴险、懦弱、无能的汉献帝,曹操直言:“不是有我,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称孤道寡。”他在朝堂之上,面对欲除掉自己的汉献帝要强颜欢笑,俯首称臣,他要让天下人看到他的忠心。孰不见,三千年帝王史,有多少人为青史留名,哪怕能当一天皇帝也要上位。曹操的心中装着大汉,没有称帝。他恨汉献帝的不争,所有的苦水只有默默吞下,像一头疲倦的老牛为这个将要倾倒的王朝苦苦支撑。而千里之外的刘备在汉献帝未死之时,就迫不及待地登上帝位,与曹操一生未称帝形成鲜明对比,品质德行立分高下。
我感慨曹孟德的真才华。三曹七子,彪炳千秋文坛。曹操爱诗,诗人往往是性情中人,屈原、谢灵运、陶渊明、李白、杜甫、曹植无一不是真汉子。毛主席、陈毅元帅爱写诗,他们坦荡的胸怀让世人感叹。是呀,言由心生,曹操岂不是性情中人。《观沧海》《龟虽寿》《短歌行》《蒿里行》……谱写了建安文学的华丽篇章,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他爱民爱国的赤子情怀。
曹孟德一生对财物不感兴趣,死后要求薄葬。他是一名丈夫,他有儿女情长。他对待妻妾关爱有加,丁夫人、卞夫人是他的真爱,在临死之时,他还在为她们的未来谋划。
张小莉女士笔力雄健,文意雄浑,胸中有易安之才,心头有秋瑾之志,胸怀百姓疾苦,笔系家国之情。一部《曹操传》,恢宏大气,我自感才学浅薄,无法评论太多。但是,我想起柳宗元对《史记》的评价:朴素凝练、简洁利落,无枝蔓之疾;浑然天成、滴水不漏,增一字不容;遣词造句、煞费苦心,减一字不能。《曹操传》在我心中如是。
漳水长流,白云悠悠,曹孟德长眠千载。今许都有一才华横溢的文坛女主讲出了他胸中憋屈了千年的话语,曹孟德足矣。曹魏古城,有曹孟德在此二十五载,使许昌天下闻名,四海宾至,许昌幸甚。张小莉女士作《曹操传》,使许昌因曹孟德而兴,曹孟德因许昌而名,这一人一地一书在历史的天空中浑然一体,散发着迷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