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春秋楼

又是一年麦梢黄

□初心

清晨时分,忽然听到几声急促又响亮的布谷鸟的叫声,我知道又到麦收时节了。

行走在下乡扶贫的路上,放眼望去,山冈、田野一片金黄。微风吹过,麦浪滚滚,沙沙作响,仿佛一曲催人奋进的动人乐章。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麦香,蓝天下的乡村宁静又平和,似乎看不到一丝紧张忙碌的气息。随着机械化的普及以及社会生产方式的深刻变革,乡亲们手持镰刀弯腰割麦的情景一去不复返,那种人山人海、热闹欢腾的麦收场面也将定格为历史。然而,每到麦收时节,我的内心总是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激动。

记忆里,割麦是农村人一年中最忙、最累、最快乐的农活。所谓最忙,是指一旦开镰,通常要全家出动,利用仅有的几天时间,争分夺秒抢割麦子。俗话说:“麦熟一晌,虎口夺粮。”如果延误时机,早上还沉甸甸的麦穗,中午就会炸开,风一吹麦粒就会掉落在地。要是天公不作美,恰逢阴雨连绵,麦子一旦发霉,一年的收成就会付之东流。

割麦是力气活。头天晚上,家家户户就要磨好镰刀、做好准备,第二天天不亮,麦地里就已人头攒动。趁着早晨气温不高,人们尽量多割些麦子。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是徐徐展开的“人”字形雁阵,不管你有多大的力气,多么娴熟的技术,连续几个小时的奋战,也会汗流浃背、腰酸腿疼。尤其是随着气温不断升高,整个麦田像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如果穿着单薄暴露,麦芒还会扎在身上,刺在脚上,满身的汗味、燥热和瘙痒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这时候,要是有几碗凉水,你会毫不犹豫地仰起脖子连灌几口。中午通常是不回家的,简单地在田间地头吃点儿,一碗绿豆汤,几个白面馍,外加一碟炒辣椒,就是最好的美味。除非一块地的麦子全部割完,不到天黑人们是不会收工的。用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精疲力竭这些词来形容割麦时的辛劳,真是毫不为过。

大人们紧张忙碌,孩子们却有自己的乐趣。除了捡拾一些掉在地里的麦穗外,他们更多的时间就是到处疯玩。田地里不时蹦起的蚂蚱和青蛙,偶尔蹿出的一只野兔,都会吸引他们去探索麦田里的奥秘。正当他们玩得口干舌燥之时,无意间抬头一看,附近过来一个后座带着白色木箱的骑行者,边走边吆喝“白糖冰糕,白糖冰糕……”他们就眼巴巴地看着父母,眼神里充满着近似祈求的渴望。要是碰上大人们高兴,狠狠心给他们买上一块冰糕,他们一整天都会回味无穷。到了晚上,麦场就是孩子们的游乐园。麦秆柔软舒适,他们可以在上面随便翻滚。麦垛像弹簧床,任由他们爬上爬下。等大人们忙完了,孩子们有的早在麦垛上睡着了。

“趁晴割麦收云黄,熬炉新熟饼饵香”。在紧张忙碌的麦收时节,家家户户灶膛里都散发着醉人的麦香。用新磨的面蒸几锅白馒头,包几顿饺子,那种味道胜似过春节。当然,大人们还要从长计议,量入为出。不过,每逢麦收时节,大人孩子都是满满的渴望。正如唐代诗人王建在《田家行》中所写:“男声欣欣女颜悦,人家不怨言语别。”尤其是经过一番劳作,当一袋袋晒干的麦子收入粮囤后,人们会有一种特别踏实的感觉。

在手工割麦的时代,乡亲们的手工活是相当精细的,麦茬儿低矮又平整,地里所有的麦秸秆都要运回家,以备他用。手巧的媳妇、姑娘还能用麦秸秆编出漂亮的草帽、手提袋、蒲团等日用品。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普及,麦收几乎全部靠收割机进行。由于刚开始时受技术条件所限,麦茬儿普遍较高,麦秸处理成为难题,不少乡亲开始焚烧秸秆。秸秆禁烧呼之而出,蹲地头儿、看地块儿成了“三夏”期间乡镇干部的一项重要任务。各式各样的禁烧标语铺天盖地,各级督导检查一拨接一拨,每年各地的“第一把火”成为备受关注的对象。麦收时节,乡镇干部普遍有“三怕”:一怕有风,只要有一点儿火情,就会借助风势迅速蔓延,火烧连营;二怕烟头乱扔,一不小心就会点燃秸秆,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三怕群众上坟。如今,乡镇都有统一的监控平台,一旦发生火情,能迅速精准定位,大大提高了禁烧工作的效率。加之群众的觉悟不断提高,大气污染防治攻坚战持续深入,生态文明、环保意识早已深入人心,焚烧秸秆的越来越少了。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麦收永远是深藏我内心的乡愁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