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赞培

1500多年前，一位书法家，用毛笔在书法史上承前启后，开创了晋唐传统，将书法从“妍美功用”趋向“风神骨气”，将方块字的书写艺术推向后人难以企及的美学高度。他的书法，流动的线条彰显艺术的韵律，目光所到之处，与心灵一起流淌出一种时而飘逸浪漫、时而严谨的无声音符，即使线条戛然而止，意蕴仍旧飘过千年，带领我们回到唐朝，激荡起身体里潜在的艺术体悟，一番超越时空而永恒的雍容、典雅之气扑面而来。

他，就是褚遂良。

我们在印刷体中经常使用的仿宋体，据考是从宋徽宗的瘦金体演化而来的，而瘦金体便是从唐代书法家薛稷、褚遂良的书体中流变而来的。我们仔细品味褚遂良的字，线条疏朗，布局严谨，从仿宋体中能看到他的影子。我们看似在现代高科技中心骛八极，其实在书法传承上依然保留了不少祖先的遗传密码。

书法家褚遂良，官居宰辅，是李世民的股肱之臣，也是唐高宗李治的托孤重臣之一。贞观时期重大纪念活动的碑文，多出自褚遂良之手，比如《伊阙佛龛碑》《房玄龄碑》《雁塔圣教序》，后世称他为大唐的“广大教化主”。史书上说褚遂良是由魏征推荐给李世民的，可他的一生没有魏征幸运。褚遂良性格孤介耿直，在立后问题上多次劝谏李治，为武则天所不容，最终被贬黜客死他乡。有人说，褚遂良是因为书法太出名才进入中枢的。也有人说，正因为他进入中枢，才使他的书法更加出名。

纵观褚遂良一生，艺术追求与官场信念，成为他心中的两极。书法与做官，文情与政治，感性与理性，灵动与原则，唯美与权变，出世与入世，对书法艺术的孜孜追求与对政治信念的坚持不懈统一在他身上。他的书法，留给后世文人永远揣摩不尽的魅力。他的仕途，留给世人永远无法停止的叹息。钟情于笔墨的他在政治的顶峰不知权变，在政治的漩涡中走向灾难，一段艺术史变得黯淡灰黄。

艺术往往是脆弱的，往往是脱离尘世保全于山林的，往往是毁灭于强悍的军事杀戮的，往往是蹂躏于残酷的政治斗争的。就像宋徽宗的官窑瓷器被契丹铁骑踏成碎片，就像圆明园被八国联军洗劫焚毁。一个站在书法艺术顶峰的人，为了坚守心中的道义和理想，宁可自己被踏成碎片。

褚遂良，祖籍阳翟。在禹州东部的褚河镇，留存这位官居宰辅的唐朝书法家永久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