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得知张润田第二部书的书稿已杀青,一则我感动,二则我为难。
张润田的小小说集《那些年月》(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头抵头才两年时光,他的第二部书《春暖梦圆》又问世了。润田真真是一位现代“拼命三郎”!记得《那些年月》出版之初,他即透露心迹:要再写一部书,歌颂改革开放以来的新时代。我劝他,雄心可嘉,健康第一。须知润田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健康人,“望八”之年身患多种慢性病,两次手术,体内植有9个支架。如此病躯竟能迸发出如此炽烈的热和光,的确令人匪夷所思。这近30万字的百多篇小说是怎样在病痛困苦中一字一字一篇一篇打造出来的呢?他的坚毅、他的执着、他的拼搏怎不令人心动感念?固然文字风流、文章华国,可如今专业之外尚剩几人能跨驴构赋、苦吟推敲、跃身翻飞、沉湎其间?润田实属另类。他有一股傻劲儿,他有超常韧劲儿,他不愧为当今文学创作的坚守者。
所谓为难,是因为润田又索序于我。我没有能耐在较短时间内,为同一作者、同一文学样式的作品写序作跋,往往找不到适当的阅读刺激,不能产生新知新见,无法运思行文。但是,此番例外。在润田“耄耋老翁,意志坚挺,笔耕不辍,乐在其中”的自励精神感召下,我勉力结撰,以示祝贺和钦佩。
润田生身当时,值新中国成立之际,他方为学童,适龄入学,读书习文。从民办教师、以工代干到公社干部、局级干部,一路走来,他与新中国同步前行。他数十载一直在农村摸爬滚打,经常以组织者的身份融入群众之中,挺立在生产、斗争一线。他参与见证了新中国“站起来”、“富起来”和“强起来”的前前后后,他熟悉“三农”,故能成功地状写中原一带农村的风土人情、乡规民俗及其发展变化。尽管只是祖国一域、金瓯一角,他的作品不失为新中国的缩影,具有一定代表性。《那些年月》恰似一本黑白相册,记录了新中国成立后的30年。此书问世不久,他便萌生了讴歌改革开放的念头,决心要写出新时代的五彩缤纷光辉璀璨。没有前30年的搏击风雨泥足跋涉,便不会有后40年的锐意进取繁荣昌盛。润田是一名有50多年党龄的基层干部,是一名会摇笔杆的普通党员,他决心要在建党百年之际献上自己心中的颂歌。这才是他创作的动力源泉。为此,润田抱病笔耕日夜不辍,历时两年终于完成了他的第二部书稿。《春暖梦圆》,书名极富诗意,除期盼早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之外,还包含润田的文学创作之梦、人生之梦。他的梦圆了!
虽与润田往来弗多,可凭有限接触之印象,我深信他是一位好歹兼收的明白人,故我愿率直地再说几句不能救急却可供润田思考回顾的话共勉。他长期生活、工作在农村,积淀丰厚,接触了很多不同性格、身份的正反面人物,拥有大量生动的素材,随手一截,选两三个人物便可写成小说。他的小说不靠编排,无须描眉涂脂冠履妆饰。平日说起自己的小说,他喜用“千真万确”一词。据他说,《春暖梦圆》一书中的《发现》和《最好的偿还》等,都是真人真事,没有丝毫添加或改动。此法可否?还是听听鲁迅先生的教诲吧!“所写的事迹,大柢有一点见过或听到过的缘由,可决不全用这事实,只是采取一端,加以改造,或生发开去,到足以几乎完全发表我的意思为止。”(《我怎么做起小说来》)。润田的小说创作,“改造”“生发”功力不足,太囿于生活原型。文学不仅要源于生活,还要高于生活,没有艺术加工便不会产生优秀作品。他掌握的素材中有的是很难得、很珍贵的,如《那些年月》中的《兑米条》等,若能加以提纯升华,是可以写出传承红色基因的精品佳作的。
综观润田的小说,还有事件淹没人物的问题,往往重故事而轻人物。人物行动便是事件,事件推演少不了人物,二者相辅相成互为依存,关系微妙,孰轻孰重,不可偏废。说到底,文学即人学,小说当以在叙事中塑造人物为本。《三全其美》中,郑法官应是主人公,可是作者没能把她放到应有的位置,着墨不够,只顾说故事,使人物失去了一定的光彩。若能准确把握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和人物与事件两组辩证关系,润田的小说定会层楼更上、另具面目。行文至此,我忽然想到润田自我评价的几句话。他说自己的作品“有的像小小说,有的不太像小小说,还有的可能不是小小说……”由此可见,他也认识到了自己写作的短板。如此说来,我就有点儿雨后送伞了,故此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