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春秋楼

户口

□盛干宇

户口是一个人籍贯或居住地的标志,也是我们每个人身份的证明,或者说是“标签”。我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农村,几十年来,对于户口有着颇多的感慨。

在我青少年的记忆里,分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两种说法,城市户口的就叫市民,而农村户口的就是农民。那时城乡差别很大,与农村相比,县城干净卫生,有柏油马路,有路灯,有大小商场,有影院戏院,有书店,有饭店,有澡堂,有照相馆,有篮球场等,设施齐全,热闹异常。市民有单位有工作,要么当干部进机关,要么当工人进工厂,有工资和福利,生活得自由自在。记得那时更让农村孩子羡慕的是,市民子弟上学毕业或从部队回来后就能接班或者另外找到一份工作,家里吃面是一毛八一斤的平价面粉,只用骑上自行车到供应点上领取即可。而农民不要说工作、工资了,就连吃面都要用架子车拉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去磨。农民唯一的事情就是种地,一辈子都要与土地打交道,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面朝黄土背朝天,祖祖辈辈都要在道路泥泞、住房漏雨,鸡鸭乱跑、苍蝇乱飞的贫穷落后的农村繁衍生息,吃、穿、住、行、医、娱、用等,每一项与城市相比简直都是天壤之别。

我到县城上高中后,对于这种城乡差别的感受越来越深。十六七岁正是幻想人生的韶华之年,那年放假在家,在刚刚收获的土地上,看到一个个忙忙碌碌的农民的身影,看到一家一户赶着一头头老黄牛在耕地,看着跟在老牛身边一蹦一跳撒欢的小牛犊,心生感慨。自己的命运不正是和这头尚不知忧愁的小牛犊一样吗?不久的将来,它就会被无情地套上缰绳和枷锁,被高举的皮鞭驯服于这片黄土地。为此,我还有感而发,以《牛犊》为题,为这头牛犊,不,是所有的牛犊写下了一首诗。大意是,“不知忧愁的牛犊,好好享受自由吧;倔强的牛犊,当你被套上了枷锁,你就知道了皮鞭的疼和生活的苦”。

那年,高中快要毕业时,乡邻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女方虽是农村的,但父亲是一名政府机关干部,女方一家都有被父亲带起来的市民户口。当时,我们按照农村的习俗举行了订婚仪式,俗称“见面”。后来,由于偏科我没有考上大学,可能是人家有户口的市民不愿下嫁农民的缘故吧,双方就断绝了来往。那时我深深地感受到,人好像有什么等级之分似的。

到了20世纪90年代,城市户口的管理似乎有了松动,在我们那里,只要掏7500元钱就能弄到一个城市户口,然后再通过各种关系和渠道就可到城里工作、生活。再后来,在有些县城,500元就能买到一个城市户口。而所有这些,都是政府面向社会公开实施的。再后来,在有些地方不花一分钱就可弄到一个城市户口,就像我们几千口人的行政村,不知什么原因,每家每户只掏了3块钱的工本费,就得到了上写“非农业”的、盖有公安局印章的户口本,我自然也成了“非农业”中的一员。也就是说,随着社会的发展,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已经不再成为一个人身份的主要“标签”。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身边的老乡、同学、亲朋好友和那些从农村走出去的新一代,都早已解脱了户口的羁绊,无论在哪座城市工作、经商等,不论什么户口都受欢迎,户口不再是就业的门槛,甚至也不再是择偶所要考虑的条件。尤其是近年来,不少地方都出台了关于在城市买房、子女上学,乃至落户的新政策,为外来人员就业和安家落户打开了绿色通道。

如今的农村,那些怀揣梦想的“小牛犊”们,一个个驰骋于大江南北,耕耘在各自的理想之地,不少人还在城市买了房,过上了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随着儿女一个个到不同城市就业落户,我们一家也早已实现了从农村到城市生活的愿望。

时光荏苒,不觉间,几十年已经过去,回望过往就像梦幻一般,感觉每走一步都在踏上一个新的台阶,而每每想起这些,就会生发出关于户口的诸多感慨。如今,我们正沐浴着新时代的春风,踏着新时代的节拍向着更加美好的生活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