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春秋楼

妈妈的味道

□王月平

“妈妈的味道”,这是时下一个网络流行语,多指家乡美食,于我则是如丝如缕的思念,是炊烟袅袅的童年忆念,也是令人一生无尽回味的感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会有不同的体会,就像我,50多岁了,特殊时期的特殊环境,对妈妈的味道有特别的感情。她是玻璃容器里醇厚的葡萄酒香,是菜园子艾香和薄荷香,还是晚辈们新被子里的棉花醇香。

新疆是葡萄的故乡,葡萄酒更是闻名遐迩。不知何时,自酿葡萄酒成为时尚,连年愈八十的母亲也按捺不住向人请教学习酿酒了。

深秋季节,附近农场的葡萄丰收了,果农无暇顾及采摘剩下的果子。母亲便提上篮子去地里选择品质好的摘下来,半天可以摘一篮子呢。拿回家后仔细挑选用清水淘洗干净,晾干水分,之后在大盆子里用手挤压成汁,再用干净的细纱布过滤出葡萄汁,沉淀后和上好冰糖一起装在专门准备好的大玻璃容器里,之后就交给时间发酵了。她把她的生命张力和传统勤劳都融汇在这几坛醇香的酒里,每家都要给一瓶,对孩子们的爱浓浓地渗在每一滴红酒里,留待我们细细品味。春节期间,香甜醇厚的葡萄酒以红胭胭的色泽映衬着我们的笑脸,母亲露出孩童般地骄傲与自豪。年节时亲友聚餐,母亲亲手酿制的葡萄酒成为最好的佐餐和赞美的话题。听着大家的溢美之词,母亲总是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疫情期间,母亲不在疆,山西支援的战友休息时无处可去,偶尔聚在一起,我便倒一些葡萄酒款待大家,名其曰“妈妈的味道”,一方面是寄托我对老人的思念,另一方面是让远离家乡的山西战友感受亲人的牵挂。此举深得山西战友好评,经常念叨着要品尝“妈妈的味道”。

公寓楼下朝阳的地方有一片空地,大约二十平方米,常年杂草丛生,卵石成片。母亲来到后,一直嚷嚷要种一点儿地,一则有事情做不着急,二则吃着方便不求人。我执拗不过,就同意了。找了些铁锹、锄头等工具,母亲高兴得像捡到了宝贝,换了身旧衣服就投入劳动了。看着容易做起难。土地僵硬且有很多石头,铁锹锄头根本挖不动,母亲就求人找来十字镐,挖一点儿就蹲下来捡一会儿石头,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汗流满面了,半天也弄不了多少。看到的人要给她帮忙,她总是说:“你们忙,你们忙,我能行……”近八十岁的母亲就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起早贪黑的利用一周多时间把地挖松了,石头捡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到附近废弃的羊圈运来羊粪,找根皮管子从花池里接来水。母亲说,这片自留地是她的希望和寄托。弄好这些,风吹日晒使得母亲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即将收获的笑容。她托人找来艾、荆芥、薄荷、丝瓜、韭菜、西红柿、茄子等种子,精心栽种上。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这片荒芜的地方已是郁郁葱葱了。等收获的季节,母亲总是将劳动成果送给路过的人,自豪地说,这是我种的,尝尝鲜吧!端午节,一些宿舍门头上的一枝艾草、同事茶杯里的一缕薄荷香,都是母亲最大的自豪。夏、秋季节,母亲的菜园子供上了日常吃菜,我晚上回去就能吃上爱心晚餐,家乡的味道千里万里就在碗里。

新疆是长绒棉的基地,秋季,一望无际白花花的棉花,使中原农村出来的妈妈异常兴奋。每天都到田野里看看,回来总是说,多好的棉花呀,你们小时候要是有棉花就不会受冻了。这里大多是机采棉,采棉机采收后地里留下很多,母亲总觉得浪费可惜了,想捡一些又害怕别人说,一直到入冬前棉农确定不要了,母亲才到地里捡一些剩下的,也从马路边捡拉运时掉在地下的,还揪一些没有完全盛开机器收不上的棉花桃子。整个冬天,母亲闲不住,地里捡的棉花有很多叶子等杂质。她把这些棉花放在单位不用的平房里,吃完饭就去捡棉花杂质和剥棉花桃子。平房里没有暖气,母亲就穿上棉衣棉裤;看不清楚,就戴上老花镜,聚精会神摆弄着对子孙的关爱,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我劝她不要忙了,她说,多好的棉花呀,浪费可惜了,我没有啥事情,捡一些给孙子孙女们一人打一床被子,也算是我给他们的结婚礼物。整整一个冬天,母亲捡了一百多公斤籽棉,开春时送到加工店加工了十几床网套。母亲说,她捡的棉花质量好,为防止商家偷梁换柱,加工时她一直在现场监督着。十几床网套母亲自己一床也没有留,全部邮寄给孙子孙女们了。

妈妈的味道,是勤劳朴实的味道,是无私的爱与付出的味道,是唇边心底不离不弃的眷恋,是傍晚一支烟也不能消散的牵挂。妈妈的味道,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味道,与生俱来,挥之不去,伴随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