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80年代初分田到户之前,农村实行的都是生产队大集体劳动,工分就成了几乎每个家庭唯一的收入来源。一个劳力每天干了几晌活,挣了多少工分,都要由记工员在记工簿上记下来,每月公布,年底推平,根据全队总收入和全体社员的总工分算出一天10分的日值进行决算。简单说吧,如果你家全体劳力一年挣的工分达不到全队工分的推平线,就是缺粮户,超过的就是余粮户。虽然麦秋两季队里都会一样分粮食,但是到了年底,余粮户还能按照工分日值分得超出部分折算的现金,而缺粮户必须给队里掏钱,抵扣不足的工分。这工分可是管着一家人吃饭穿衣花钱的大事呢!
每到年底,场光地净,生产队队长就要敲钟召集群众开会评分。有人提议,大多数附和,一个人的日工分就基本决定了。如果一个人威信不高,干活奸猾,评工分就会比别人低一点。看起来,做人还是要心好一点啊!
评分下来,最好的一等劳力一天10分,身体差点的就9分、8分;妇女最高是一天8分,干活次点的就降低定分。有个我叫周哥的因为缺点心眼,虽然每天下地抡镢头刨土的累活都是他干,可每次都只给评8分,气得他直骂:“我还不胜一个娘儿们?”
像我们刚上初中的学生,只能算是半大劳力。平时要上学,只有到了放假,才有机会参加劳动,为家里挣工分。因为是半大劳力,工分也只有男劳力的一半,5分。
那时候,挣工分的渠道并不少,挎篮拾粪、割草沤粪、茅坑里积攒的人粪尿等,交到生产队都折算记工分。为了挣工分,从小我们就要在家长的安排下学干活。冬春季节放学回家,必须拿起筢子、挎上荆篮去搂草。一只手把筢子压到身后地下,顺着路边的野草棵往前走,等筢子聚满了干草树叶,就捋到荆篮里。搂满了篮子,回家倒在猪圈粪坑里沤粪。
到了夏秋季,我们要拿起铲子和镰刀去地里割青草,既能喂猪,也能沤粪。特别是过了霜降起大风,树叶呼啦啦落满地,勤快的人家都早早起床扫树叶,一篮一篮往家带。而我们小孩子就要用筢子耧、插子扎,把旮旯缝儿的树叶一个不漏地弄回家。“扫帚响、粪堆涨”,说的就是这。
每沤好一坑草粪,家里大人就挖出来堆得四四方方,腾出猪圈继续沤下一坑,一点都不让耽搁。等到种麦种秋时节,生产队量方计分后,组织社员用架子车一家一家地拉到地里做底肥。“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那时候化肥少,买不来,只能多上农家肥,而家家户户都把沤粪当作挣工分的一个大宗额外收入。
那时候,孩子们除了放暑假,最重要的是麦假。焦麦炸豆,天不等人,大人小孩都得上啊!我们干不了割麦的重活,就由生产队指定年纪大点的国志大爷领着我们到割完的地里拾麦穗,回去统一交到队里,干一天记5分。孩子们脑子简单,干活认真,每人一垄挨一垄排齐往前拾,一穗都不落下。曾有一个小伙伴批评旁边一个女生拾得不干净,她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就嘟囔着把“吃馍还掉馍花”说成了“吃馍花还掉馍花哩”,至今提起还是我们嘴里的一个笑话。
等打完了麦子种玉米,我们就可以正儿八经当劳力干活了。大人们拿着锄头刨坑,我们挎着装有玉米和大豆种子的竹篮,随着大人刨坑的节奏,准确地扔下两粒种子,多了浪费,少了怕出不齐,缺苗。两个人默契配合,他刨你种,一步一进。到了傍晚收工回家,自己就可以像大人一样,理直气壮地给记工员报工计分了。
到了深秋,玉米、高粱、红薯、大豆都收完了,种上麦子,我们又开始了小秋收,跟着犁地的牛拾红薯。生产队的七八头牛都出动,饲养员赶着三四套犁集中在刨过的红薯地里犁地,我们两三个一伙儿跟一套犁,目不转睛地盯着犁铧翻出的土里漏出的红薯。等收工回去了,每个人挎着满满一篮红薯到生产队保管员那里过磅,按斤折算记工分。
有时候犁地离家太远,我们就中午不回家吃饭,而这也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垒土窑烧红薯吃!先找一个靠土堰的地方挖半尺多深一个小土坑,再在上边用干土坷垃垒起一个下边有门上边留有烟筒的土窑。点燃晒干的红薯藤把土坷垃烧红后,挑选不大不小、长条形的红薯放进去,再把土窑推倒。半个小时后扒开,这一窑红薯就焖熟了。剥了皮,面甜可口,比现在街上卖的烤红薯好吃多了。其实,这应该叫焖红薯而不能叫烧红薯。有的小伙伴刚开始不会烧窑,以为烧红薯就把红薯先填进去点火烧,结果烧了半天,扒出来一啃,皮焦里生不中吃,一个个弄得嘴唇黑乎乎,下午只好饿肚子了!
挣工分的岁月是辛苦的。小小年纪的微薄之力虽然不能为家庭作出多大贡献,可它寄托了我们对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也让我们真切感受到,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