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丹
车头向东是离家,车头向西是还乡。向西的时候迎着大刘山的目光,总有一种淡淡的欣喜注入我的心间;向东的时候总有余晖映在倒车镜里,牵绊着一丝惆怅。
大刘山是母亲的名字,大刘山也是父亲的肩膀,无论在熹微的晨光里还是朦胧的月色中,我总是在仰望。
平缓的山顶和陡峭的石崖,是大刘山的北坡,是神垕人日日都能够看到的一面。山南水北,神垕处在大刘山之阴。大刘山的阳面倒是十分平缓,灌木也多,可石头山上是没有什么大树的。太阳不是特别烈的时候,我最喜欢躺下来,天空是蓝色的,闭上眼却能够看到红色,我一直期待能够在夜晚也这样躺在山顶上看看星空,可惜一直没有夜半爬山的勇气。小时候,我在山顶是看见过山鹰的。海拔不是很高的大刘山挡不住人们的脚步,也不是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却是我心中的长城。
“东山煤,西山釉,南山瓷土处处有。”这首属于神垕的歌谣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传唱的,也不知是谁写的。神垕人祖祖辈辈靠山吃山,家家户户与瓷有关,以瓷为生。大刘山赋予神垕人“灵丹宝箓”,我的祖先用自己的智慧将制瓷技艺传承千古,神垕人人感念“坤德离功”,虽身处山间,商贸繁华却从来不输平原城镇。
我的家就在大刘山下。上小学的时候,我们那里没有正经的校园,却有整个大刘山。放学铃声一响,我们就冲到山上去,折桃花,摘野果子,喝山泉水,躺在天然形成的石头八仙桌上,叼着狗尾巴草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煤矿几十年如一日地开采,山泉一处一处都不见了,上山不得不带上瓶装水的时候,我们总是心疼大刘山。三面环山,只有东山脚下有通往外界的路,山里的人辛勤劳作,不分白天黑夜,只为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小镇,到更加广阔的天地去历练去见识。
9岁离家,回家是我心头最期待的事。脚尖朝东,大刘山相送;脚尖朝西,大刘山迎我。多少年来,我就这样在大刘山送送迎迎的目光里长大。外面的世界喧嚣而孤独,我总是思念着大刘山,只要望见了,心里就踏实了,所有的童真童趣就回来了,所有的孤独烦扰就消散了。再吵嚷再孤寂,大刘山上的月亮总是微微地向我笑。
我心中的长城,就这样把所有的喧嚣、烦扰和孤独都隔到山的那边去了,至于山的那边是不是山,我不再去想了,只想好好地在大刘山的脚下微微笑着,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