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春秋楼

思 想 者

□晓阳 先前读过岳建国先生的《中国式内向》,感佩于他思维的剀切。近两年又时常读到他的微信版《每日遐想》,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名词:思想者。 法国雕塑家罗丹有个著名的《思想者》雕塑,那孔武有力托颏而坐的男子形象,那沉浸在极度痛苦中的思考状态,真令人睹之动容。 思考着是美丽的,思考着也是痛苦的;思想者是尊严的,思想者也是孤独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这大概就是思想者留给我的印象。 思想者的目光是深邃的,总是投向那浩渺的苍穹深处,投向人性中最隐秘最幽暗也最脆弱的地方。 思想者的灵魂是痛苦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何处去?这些类似梦呓般的问题,竟然给思想者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 大陆与海洋孰先孰后,农耕与工业孰是孰非,分治与一统孰优孰劣,人本与民本孰轻孰重,这些看似大而无当的东西,每每把思想者折磨得“辗转反侧”。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思想者的苦恼都是自找的,他们的言语行为也往往为当世或当局所不容。绞刑架上的苏格拉底,熊熊烈火中的布鲁诺,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孔夫子,纵身汨罗江的屈大夫……都曾是不识时务的“另类”。 夏虫不可语冰。乍一看来,这些人迂阔而又犯傻,其实,他们才是人类的“智者”。他们把“独立思考”当成了人生的一种生存方式:宁做痛苦的人,不做快乐的猪。 因为,生命的存在方式也可以有三种表达:活着,快乐地活着,明白地活着。有的人活着就是一切,有的人活着是为了追逐快乐,而有的人,终其一生,就是为了活得明白。 “日月出矣,而爝火不熄”。岳建国先生就是希望自己“明白地活着”的那一类人,所以,他成了一个“每日遐想”的“思想者”。 只要浏览一下这几百篇短文,就会发现:观察与思考,质疑与批判,探索与执着,几乎是建国先生的精神支柱和文笔生涯。那些人们见惯不惊的事物,那些约定俗成的概念,甚至那些被视为金科玉律的东西,都成为他审视和质疑的对象。他都能以独特的视角,犀利的笔触,发掘出一些别样的东西来。 他是一个“奇人”,独具只眼,洞幽烛微,在世相缤纷、众声喧哗中始终能保持着那么一种清醒,那么一种自觉,那么一种惕警。 他也是一个“杞人”,仰望星空,忧患不已,生活在承平盛世,却偏偏同自己过不去。十字军东征,尼古拉二世灭门,“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建国先生还创造了一种“奇人+杞人”的文字样本:日记文体,微信短章;怨而不怒,哀而不伤;随心所欲,神游八方;见仁见智,不涉“鸡汤”;看似碎片,恣肆汪洋。 他不曲学,也不劝学;不附势,也不强势。平等的姿态,谦卑的心态,讨论的语态,使这些篇什有深度,有温度,还有尺度。如行云流水,如吉光片羽,既很好读,又很好把玩。你可以像友人,推心置腹;也可以像路人,一瞥而过。 西哲有言:要把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这在物理上是天经地义,但在心理上又谈何容易!许多时候,“利害”与“是非”,“砍头”与“主义”,的确是很难抉择的事情。“从心所欲”而又能“不逾矩”,孔老先生说要等到70岁以后,古代人的平均年龄也不过是四五十岁,何况这个“矩”又被历代统治者弄得越来越逼仄,到最后真能“从心”的,又会有几人?想来建国的“遐想”,恐怕也常常被这个“矩”所困扰吧。他的有些文字读起来,似乎还有点言不尽意,甚至于王顾左右。“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不知道这是因为“足”的缘由,还是“口”的原因。君是“遐想”,我是“瞎想”矣。 听说建国先生要把《每日遐想》的篇什结集出版,是好事更是盛事。秀才人情半张纸,眼前有景也道得,我即兴写了上面这些话,口无遮拦,算是文友之间的一种祝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