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春秋楼

爸 爸 的 深 夜 食 堂

□郭丹东

小时候,到了半夜,爸爸外出打乒乓球回家,就在厨房活跃起来。他把煤火打开,放上锅,倒上水,下面条煮熟。在碗里放上葱、芫荽、调料,从锅里捞出面条,再浇上醋,一碗酸汤面条就做成了。

接着,爸爸呼唤我和弟弟,我们悄悄从被窝爬出来,来到餐厅。爸爸、我、弟弟围着餐桌坐好,一人面前放一碗面条,左手拿一块烤得焦黄的馒头片,右手拿筷子,夹几根烫烫的面条“哧溜”一声送进嘴里,再喝一口酸汤,砸吧砸吧嘴,感觉那就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了,只有我们仨在偷享美食,这种“偷食”之乐实在是妙不可言。

后来我和弟弟长大了,到外地工作,节假日回家,下了火车到家就深夜了。爸爸把白天熬好的羊肉汤放在火上加热,放上葱花、芫荽、辣椒,再拿出一盘饼丝,摆好。我和弟弟一进门就会闻到羊肉汤的香味,立即丢下行李箱,端起碗,喝起美味的羊肉汤来。喝着吃着,爸爸开始和我们聊村里的八卦,这家狗把那家狗咬了,那家猫把这家小鸡仔偷吃了,我们吃着聊着笑着。奶奶房间传来阵阵鼾声,只有我们和天上的星星还精神着,所有烦恼顷刻化作羊肉汤上的缕缕白烟,盘绕着飘到房顶,消失不见。

冬天,爸爸的深夜食堂最是热闹。他从冰箱里取出羊肉,切成薄片,又把鱼肉切成一块一块;我把面条、饺子装上一盘,又把冰箱里的蔬菜拿出来洗干净;弟弟把电磁炉放在餐桌中央,放上锅,加上水和火锅料,插电加热。深夜,餐厅里烟雾缭绕,香气扑鼻。我们三个围着桌子涮起火锅来,爸爸讲他小时候一个人坐火车去陕西找二爷的经历,还有爷爷和二爷在世时,爸爸淘气挨打的经历,逗得我和弟弟一边吃一边笑。窗外大雪纷飞,窗内香气四溢,欢声笑语不断。

最难忘的是我出嫁前的一天晚上,白天忙着各种事情没吃好,晚上爸爸开车带我去吃大排档。我吃得津津有味,爸爸坐在我面前一言不发,默默流出了眼泪。最心痛的是爸爸住院时,我深夜独自在医院外喝胡辣汤,没有爸爸陪伴的深夜食堂,索然无味。最搞笑的是有一次,爸爸在朋友家捉了只鸡回来,我们准备杀鸡煮汤。解开绳子,鸡满院子飞起来,我们和鸡“战斗”到深夜,才喝到鸡汤。

爸爸的深夜食堂是心灵栖息的地方,没有生活琐碎,没有奔波劳累,只有深夜一家人在一起的温暖。我们让味蕾尽情浸泡在美食中,享受美食带来的幸福,也享受着浓浓的亲情。这种藏在岁月深处的感觉,只在爸爸的深夜食堂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