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珂
邹强轻轻擦拭手中的怀表,打开之后,里面静静躺着他和她的合照。原计划5月份举办的婚礼,因为疫情推迟了。他庆幸自己有了更多时间去赚彩礼钱——她父母一直嫌弃他没本事,给的彩礼太少。然而, 她坚定地选择了他,他的未来,也只剩下了她。
2月,寒风不曾缺席。邹强不时将手放在嘴边哈气,那一抹热气多少也抵御了一些寒气。钱不好赚,越是大冷天,货车司机能赚的钱越多,出车的风险也就越大。2月初,车队里跟他关系最好的李哥,早上出车时还笑嘻嘻地跟他展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到了中午休息时,却传来货车翻下悬崖的消息。
他嘴里含着硌牙的馒头,怎么都咽不下去,直到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那团东西才终于掉了进去。
第二天,李嫂收到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1万块钱。她的眉头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一滴浊泪砸到了信纸上。“嫂,日子还得过,这钱你拿着,替我李哥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信上的字迹有些陌生。
李哥走后,邹强突然明白了很多道理。今年他31岁,从10年前放弃学业来到车队开始,李哥就一直照顾着自己。年少无知的自己曾因为不懂规矩被骗去很多钱,爹妈去世后,李哥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后来遇见她,让邹强再一次感受到世间的温暖——住院那几天他囊中羞涩,在医院工作的她为素不相识的他垫付了医药费。从那以后,他和她之间的平行线变成了相交线。
他永远记得那段灰暗的日子。货车在公路上翻了,货品散落一地。他赔上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遍体鳞伤,却连一分钱医药费也拿不出。那是他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刻。
她为他垫付了医药费,后来的交往中,他渐渐发现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他想起李哥的话:“强子,这世界上咱们会遇见的混蛋人和混蛋事太多了,但是仔细想想才发现,其实好人啊,更多。”好人,李哥自己就算一个。这个40多岁的彪形大汉,给人一种他的钱总是多得花不完的感觉。只要看到他们这些年轻人因为恋爱或者家庭缘故缺钱了,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口袋里面的钱全都塞给他们。李嫂常常骂他:“你这男人在外面就是个赔钱货!”但是李嫂从来都没有真正责怪过他,这两口子,与人为善惯了,宁可自己吃点苦,也不愿意看别人受罪。
那1万块钱是他从彩礼中拿出来的,他知道李哥的离开意味着什么。怕李嫂不收,所以他没有署名,就希望他们一家能够安好,这便足够了。
5月,许昌突发疫情。性格不那么外向的她,就像在医院里为邹强垫付医药费那般坚定地加入了抗疫医疗队。工作之余,她在各网络平台上号召大家为许昌捐献物资,在疫情蔓延的核心区,她的存在像明月一样亮眼,鼓励着越来越多的人为许昌伸出援助之手。
邹强上路了,这次不是为了钱。虽然钱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但他找到了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那时她选择和他在一起,大概也是因为他和她一样,都对世界怀抱着最大的善意吧。
后来,邹强加入当地义务运输抗疫物资的队伍,并鼓励越来越多的货车司机加入其中。忙碌中,他常想起她,想起“许你安好,以我之名”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