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春秋楼

生 活 之 树 常 青

□李俊涛

第一次看《倒霉大叔的婚事》时我还在上小学,家里刚买了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每天晚上都会有左邻右舍到家里来看电视。那天晚上要播央视一套的文艺晚会,所以家里来了更多的人,堂屋摆了好几排座位,后边还有站着的人。晚会的一个节目结束,主持人上来说:河南省许昌市豫剧团演出的豫剧《倒霉大叔的婚事》正在晋京演出,受到了观众的热烈欢迎,下面就请大家欣赏其中的《月下相会》一折。

常倒霉、侯圈、魏淑兰陆续登场,从第一个人物上场起,笑声就在我家堂屋里没停过。因为笑声太大,坐在前排负责调控电视的我几次调高了电视的音量,最后放到了最大。我也被深深吸引住了,总觉得戏里的常倒霉、侯圈和村里的哪个人很像,但比村里那几个能说会道、歪点子多的人更玄、更可爱。

到了常倒霉看飞机时,屋里彻底控制不住了,每个人都在用尽所有肺活量大笑,有人笑得前俯后仰,从小板凳上掉了下来。我那时要是有个手机,会把当时的场景拍下来:一群土里刨食的农民,在那一刻忘记了生活中所有的辛劳与烦恼,绽放出了极尽开怀的大笑。那种笑除了因戏中人物的感染力外,还有作品呈现出的对常倒霉、侯圈这样的普通农民的认可,让每一个淳朴勤劳的农民都生发出了被认可的自豪与欢笑。在之后的好多年里,“现在的人真能,黑了黑了还在云彩眼里钻哩”“郑州的熊猫你吃不吃”“大小都中,大小都中”“脸窄哩一根烟卷都挡住了”都是乡村的流行语。我前几天见到了建安区豫剧团一位临近退休的演员,他跟我说当年被抽调到市豫剧团演魏淑兰她孩儿。我没有考证真假,但是看肤色和脸的宽度应该是真的。

后来看全本的《倒霉大叔的婚事》是戏曲改编的电视剧。《倒霉大叔的婚事》从搬上舞台到现在已经演了6000多场,但还是演得太少了,仍有太多喜欢它的观众不能看到现场演出。大约是10年前,我媳妇的姥姥过八十大寿,家里唱大戏,辗转请到了艾立老师去演出。当时正值夏天,人坐那儿不动都出汗,但艾立老师登台前,戏场里仍然挤满了三里五村的观众。文艺工作者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创作出了得到群众认可的作品,一旦如此,就会无数次地被群众的真诚所感动。就像那天下午,能够看侯圈一眼,我的家乡父老浑身被汗水湿透心里也是舒坦的。

第一次看现场版的《倒霉大叔的婚事》是我来许昌工作之后。我们小区附近的一个城中村拆迁了,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村民即将各奔东西。临别之际,村委会请了许昌市豫剧团在村庄原址上演出三天大戏。戏场里布满了拆迁后的砖头瓦砾,砖头瓦砾上坐着全村心里五味杂陈的村民。我晚饭后散步时看到了这场演出,从舞台侧幕往台前走时,看见任宏恩老师正在化妆,就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那一刻真正感受到了艺术家的魅力——任老师化妆时凝神静气,一直到台口站定还面无表情;锣鼓点儿一响,迈步往舞台上跨的那一秒,笑容瞬间在他脸上开出了花,他一下子从任宏恩变成了常倒霉,戏场里的欢笑声起来了。艺术的确是不挡饥不挡寒,但艺术能让人们暂时忘记生活中的不如意,带给他们前行的力量。

到市文联工作后,我认识了齐飞主席、任宏恩老师。《倒霉大叔的婚事》这部戏又看过几遍,剧本至少精读过两遍。之所以这样,因为《倒霉大叔的婚事》是许昌文艺的丰碑,也是许昌文艺工作者面前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市里每次开关于文艺工作的会,领导必拿《倒霉大叔的婚事》提希望:要创作出更多像《倒霉大叔的婚事》这样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优秀文艺精品。唉,哪个文艺工作者不想有这么一部出圈几十年的作品呀,不想和齐飞主席、任宏恩老师、汤玉英老师、艾立老师一样,名字前面不用加“著名”,别人也知道你是个艺术家呀!可是太难了!

这是一群超一流艺术家在他们的艺术巅峰时刻联袂打造出的一部时代艺术精品,戏里的一招一式、每个细节都浸透着他们几十年的人生感悟和生活体验。作品的艺术性和思想性非常强,语言鲜活,叙事节奏跌宕起伏,每一场结束时都像评书一样为下一场设置一个悬念,牢牢地牵引着观众的情绪。实话实说,我在少年时代看到的是一部热闹的婚恋喜剧,成年有了一些人生阅历之后,才看出隐藏在其中的彼时全社会对于打破思想枷锁的渴望,才进一步感受到作品喜剧外壳之下充沛的情感力量,才明白观众为什么听到“春风吹得人心醉”时会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这种极其高级的表达手法能让作品一下子走进观众心中,然后在岁月里持续发酵,吸引观众一次次走进剧场。

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之树常青。只有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才能创作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优秀作品,《倒霉大叔的婚事》再一次证明了这些颠扑不破的艺术创作真理。如何深入生活,深入谁的生活,如何表现生活,《倒霉大叔的婚事》为许昌每一位文艺工作者提供了成功的范例,提供了一个需要永久思索研究的课题。前几天,当几位八旬左右的艺术家再一次走上舞台,我看到许多观众湿了眼眶。恰如老友重逢,他们用喜悦的泪水向这些给自己带来了数十年欢乐的艺术家致以真诚的敬意!

祝《倒霉大叔的婚事》全国巡演圆满成功!祝许昌市戏曲艺术发展中心创作出更多像《倒霉大叔的婚事》这样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优秀文艺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