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春秋楼

父亲的“非实用哲学”

□王国梁

父亲这个人很有意思,每年种庄稼的时候,必定要在田头种上几排向日葵。那些向日葵收获寥寥,因为不是刻意打理,再加上鸟儿会来啄食,每年仅仅收获一小兜葵花籽。因为葵花籽太少不值得榨油吃,当零食吃的话,里面经常有些干瘪的,我们都不爱吃。

母亲冲父亲唠叨:“今年可别种向日葵了,一点用都没有!”父亲却笑呵呵地说:“种!有用没用不要紧,我图的就是看个风景。向日葵多好看,尤其是长出花盘来,金灿灿的,花盘还跟着太阳转。田里有了这样的风景,干起活来都有劲儿!”我心里暗笑父亲,一介农民还蛮矫情的,要看风景值得这样吗?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田园风光,可劲儿看呗!可父亲钟情的是向日葵向日而生的品格,所以每年必须种点向日葵,用来“看风景”。向日葵对我们没有什么实用价值,可父亲坚持种。

在父亲的生活理念中,一直有这样的“非实用哲学”。有些东西虽然实用价值不大,不是生活必需品,但父亲能从中发现不小的乐趣。有一次去超市,父亲看到一套餐具特别好看,便要母亲买下来。母亲说:“家里不缺盘子不缺碗的,买这玩意干啥。”父亲看也不看母亲,仔细摩挲着那套餐具说:“家里的盘子碗该换换了,用这样的盘子碗吃饭,肯定会觉得饭菜都香几分呢!”母亲拗不过父亲,只好买下了餐具。父亲还是蛮有审美情趣的,懂得除了实用的需要外,还应有更高层次的需求。父亲的“非实用哲学”里,藏着他对生活的追求。

不仅日常生活中如此,在很多事上,父亲都体现出“非实用哲学”思想。我小时候爱看课外书,母亲坚决反对,连老师都对我说:“看那些书对考试没多大作用,还不如多做点题呢,买书的话就买习题类的。”我看课外书,总是偷偷摸摸的。父亲知道后,却说:“看吧,你自己喜欢就行,多看点书没坏处。”不仅如此,父亲还会给我买课外书看。如今我还收藏着父亲给我买的一本《西游记》。多年后,我开始写作,发现少年时代看的那些书让我受益匪浅。

如今,父亲老了,有了更多的时间,他开始学着养养花、下下棋,过一种闲适自在的生活。我家的院子很大,父亲执意要多养些花。母亲说:“养花有啥用,不能当饭吃,还不如种点菜呢。”父亲说:“菜要种,花也要养。”后来,父亲迷上了做一些小手工制作,就是把废旧用品改造利用。不过他改造的那些东西,有利用价值的不多。母亲依旧总是唠叨他:“你每天鼓捣那些玩意,有啥用?”父亲笑呵呵地说:“没用的事,才是真正有用的。”我听了这话,向父亲竖起大拇指:“爸,你说的这话还蛮有哲理的,书上经常这么说,无用的事最有用。看似无用的事,能滋养心灵,陶冶性情。”父亲听了我的话,笑起来:“书上说的真是这么个理儿呢!对了,你找点适合我看的书,以后我要多看看书。”瞧见没有,父亲的“非实用哲学”又发挥作用了,他对书产生兴趣了。

父亲的“非实用哲学”,不仅让他收获了更多乐趣,也深深影响了我。父亲的“非实用哲学”,其实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生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