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
秋果垂垂压树低,一枝斜出覆荒溪。秋风起梨子黄,又到了采摘秋梨的季节。
老家有一棵梨树,树干遒劲,枝叶茂盛,历经了岁月的洗礼和时光的沉淀。每年春风至,一树梨花白,梨树上像落满了一树的白蝴蝶,随风蹁跹起舞,煞是好看。
飞絮满天人去远,东风无力系春心。随着春风渐行渐远,梨花也潸然落幕。白花落尽只剩绿叶,“枝上雪”的浪漫演绎成满枝累累硕果。梨子太多,密密麻麻地压低枝头,有些梨子触手可摘。
这棵梨树粗壮低矮,很容易攀爬,小的时候我们会顺着枝干攀爬上去摘叶间的梨子。从核桃大的青皮梨到黄灿灿的秋梨,我们不知觊觎了多久,也不知它们被摘了多少,扔了多少。如今,这棵梨树不时走进我的梦境,我在幻想着,拥有一个小院,能有这样一棵梨树该多好。
等到梨子成熟的时候,院子里弥漫着梨香,父亲呼朋引伴,招呼几位精壮的劳力来家里摘梨子。摘梨子可是技术活儿,低处踩着凳子摘,高处要用到梯子。梨木脆,成年人是万万不敢爬到树干上的。
“梨子水包皮买卖”这是母亲的口头禅,意思就是梨子水大、皮薄,极容易磕破碰坏,所以摘梨子的时候一定要特别注意。看着叔叔大爷们摘梨子,我们在树下馋得直咽口水,恨不得马上擎一个梨大快朵颐。
我家的秋梨果大、肉白、汁多,一口咬下去,仿佛空气都是甜的。一梨润三秋,梨水汤汤,顺着喉咙渐次滑进食道、肠胃,仿佛一股暖流沁入心田,瞬间打开了味蕾,拴住了记忆。
那些年,每到秋天我就会咳嗽,经常咳出血丝。梨子摘下来,母亲会保存很长时间。秋天天气燥,梨子放时间长了会发软干瘪,母亲就用棉花裹起来,这样梨子到了冬天还是鲜灵灵的。
秋天母亲用梨子煮水给我喝,冬天烤给我吃……童年里的幸运是家里有这棵大梨树。生活给了我苦涩,磨炼我成长,梨树给了我甘甜,让我憧憬未来。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学会了做秋梨膏。也许,是梨子烂了那次吧。那年天冷,当母亲打开包裹梨子的棉花时,发现梨子全烂了,母亲心疼得抹了好长时间的眼泪。
东家借来的蜂蜜,西家找来的干红枣,一年省下来的冰糖和老姜,就是母亲熬制秋梨膏的原料。看着原料挺简单,有些也需要母亲精心准备,很多时候她还要东躲西藏,防止被我们偷吃。
开始熬制秋梨膏了。母亲先把梨去皮,用擦板把梨擦成肉蓉和梨汁,在锅里和冰糖、干红枣、切好的姜一起小火煮半个小时。接着,用蚊帐布把汁水挤出来,再文火熬制到黏稠为止。放凉后,拌入蜂蜜,密封到罐头瓶里,母亲的秋梨膏就做好了。
每到我咳嗽的时候,母亲就会把秋梨膏挑上一小勺,用温水冲开。喝上满满一碗秋梨膏水,我咳嗽的症状就会减轻,一般连着喝上三两天就痊愈了。秋梨膏酸甜可口,有的时候为了能打个馋虫,我会故意装咳嗽。很多时候,母亲也是心知肚明,但她从来没有戳穿我,一次次地宽容着我的“小聪明”。
可惜的是,后来老家盖房子,梨树在规划范围内,被砍掉了。前几年,在老家院子里,父亲又栽种了一棵梨树。母亲和我,我们都热切期盼着它早日秋梨压枝,满院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