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你可发现,每一颗柿子里都安放着一枚太阳,游子们抬头看见,便知晓那是亲人的目光,那是风筝的线,那是回家的路。
每一颗柿子里都安放着一笺秋天,季节蹚过了春雷滚滚,增过了夏雨滴荷,只余下响晴,只余下凉爽,一遍遍打捞着村庄的回忆。
山村,多了归宁的女儿,多了调皮的孩童,嬉笑声划开了村庄的清冷寂寞。
稻田金黄了,鞠躬了;
豆荚饱胀了,咧嘴了;
玉米包浆了,入仓了。
田野流淌丰收时,正好回眸。门前的柿树矮矮的,柿果累赘,腰身低垂,而另一棵柿树却长成巨人,张扬着果实。它们都把自己的家底亮开,从春到秋,你看我,从不停歇;从晨到昏,我看你,依旧灿烂。是的,我们自春天开始谋划这一年的样子,要满满当当,要欢欢喜喜。如今,得几分满意?几分收成?还好,柿子红了,还未到凛冬,此刻呵,高秋气爽。盘点盘点行囊,再努努力,再向上一点,可以吗?实在不行的话,平平安安,依时而成,也是好的。
往年秋末回家,父亲总会把洗干净的红薯、花生分几堆,柿树下果分几堆,让我们带走。每次我嫌重不愿装,他就会一边生气一边帮我装好,送到车上。他总是担心我懒,以后没饭吃;担心我笨,担心人欺负我。也许在父亲心中,他的女儿,永远是柔弱的,笨拙的,不管多大;而他自己永远要撑起一片天,给他的儿女,不管多老。我们的父母多像脚下的土地,多像头上的蓝天,用尽生命去坚实,去庇护。可是,那时,我总以为拥有的会一直拥有,柿树不是年年都红吗?今天,父亲走后的第一个秋天,我悄立院中,有鸟雀自空中飞过,一颗柿子吧嗒一声落下来,红红的,像一颗碎了的心。无人问津的土地到底是荒了,心中那个叫“爸爸”的角落到底是空的。
柿子,红了。
心,该往何方?